故惹高岭之花后(121)
这不似她的作风。
许蓉摩挲着桌沿,接着指关节叩了叩桌面,笑道:“回过一次,又出门了。”
这话不假,许青怡回了一躺,拿了包裹便走了。
容回不由呼吸一沉,空荡荡的感觉萦绕心头,“去了何处?”
许蓉双手一摊,“姑娘大了,去了哪儿做姑姑的并非都懂。殿下,不若回去看看她是否给你留了信?”
许青怡那性子,虽说有时大大咧咧,碰上大胆的事她只要认定了便一意孤行。
事情一定要做,但必然会留口信。
——
回到椒院已是两刻钟后,容回揉着眉跨步下车,思索着她究竟到何处去了,前不久还喊着说难受,这会子就跑不见人影,精力当真旺盛。
刚走到紫红的木门前,一辆精致的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人影,穆良朝远远朝着容回一笑,“仁清哥——”
容回眉头一拧,快步进院,动作悠然的穆良朝一见顾不得风度,在大门合上前冲了进来。
他容仁清把椒院藏得同金屋似的,人生二十一载穆良朝只混进来过一次,可悲可悲。
“有事?”瞥了眼身后的影子,容回淡淡开口。
他们在宫中已然见过一面了。
“哥……哥哥哥哥,我未来嫂子是许、青、怡?”眼见容回走回小院,又要关门,穆良朝塞过去,扒拉着门缝。
那名字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容回脚步一顿,开了门。
他下意识就问:“你如何知晓?”
穆良朝双手一拍,满目诧异,“所以,这是真的?”
是许青怡。
那个救过容回的许青怡,那个爱而不得的许青怡,那个前几日还说“劳烦世子”的许青怡?!
穆良朝目瞪口呆。
眼见已为人所知,容回顿了顿,轻声道:“嗯。”
点了点头,他扭头朝卧房走去。
穆良朝快步跟上,“不是,你们怎地就……就走到,唉,不是,怎么就在一块了,怎么就要成婚了?!”
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么,何况照许青怡的意思,他们没在一起啊——
这夫妻俩耍他呢。
容回眼下有正事,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阔步踏入卧房。
屋内还隐隐有她身上清浅的香气,容回眉头微展,环视四周。
目光划过紫檀方桌,又移到海棠纹香几上……最后停留在黄花梨木榻前的高架上,皆整洁规整,除了瓷瓶茶具没有多余的物什。
都在京中,她会留信么?
容回沉息凝神,垂眸片刻,走到榻前缓缓坐下。手指捏在衾被一角,床具虽被换过了,可他还是能闻见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他很喜欢的含笑香。
昨夜颠鸾倒凤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回映,容回呼吸一沉。
捏着床单的力道紧了几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容仁清,你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自从再遇到她开始,大脑就好似被色/欲填满了。
眼帘下垂,他尽力控制住不稳的呼吸。
食色,性也。
别胡想了。
缓缓掀开眼皮,一封竹黄的信封霎时落入眼底。
容回呼吸不由得顿了顿,他伸手去拿。
信封上的几个字歪斜欲坠,起笔的蚕头失了圆润,字迹途生枝节,宛若枯枝。这墨是他书房中林州的拾锦墨,写下的字层次分明,墨色均匀,可这四个字铺染不均、笔锋无力,一看便是颤着手写的。
容回拆开信封,内容入眼时他玉山般的身姿猝然一晃。
“勿寻,已赴安阳。
从不信日久生情四字,可为你,愿一试。偏偏事无成效。今日离去,乃为追求本心,探明心志。
吾不强求,亦望汝勿勉强。莫为“责任”二字献终生,我亦如此。无爱意之婚事,需思虑,成与不成。
唯有无汝处,我方知所欲。
两月乃归,与君说清。”
申初时分的更漏声中,容回攥着那封许青怡字迹的信纸,指尖发白。他走到窗前,午后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到描菊屏风上,孤身只影。
信纸一角已然被他捏皱,呼吸声愈来愈平静,可寂静的屋内一呼一吸的声响尤为清晰。
许青怡走了。
她离开京城,要到安阳去。
任容回再如何尽力平静,手指捏在纸上,指尖颤抖,连同信纸一齐抖动。
他承认,在他们夫妻之实前后,他一直不明心意,可事情发生了,他自然得负起责任同她成婚。可经历了安州之事,再回到京中,她的一颦一笑皆牵动着他的心绪。
他想他是欢喜她的。
不然怎会留下她的木佩,怎会时时刻刻牵挂着她,又怎会不经思索便决定同她成婚。
在许青怡身上,他从未权衡利弊过。
“……不是罢?”
穆良朝不知从何处走来,悄无声息,鬼似地定在容回身后悠悠开口。
容回的私宅不允旁人进入,卧房更是生人滚开,熟人勿进。故而他是偷偷进来的,眼见没人拦着蹑手蹑脚地凑到容回身后看完了整封信。
穆良朝再次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走了,那青怡……”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他猛然住嘴。一下下地眨着眼睛,许青怡那般喜欢仁清哥,眼下快提亲了居然跑了……
其中会不会有猫腻?
这一日他所受惊诧太多,身子同从山上滑落一般,回不过神来。
穆良朝踟蹰片刻,嗫嚅道:“会不会是出事了?”
许青怡怎会主动走了?
而且这字写得……着实令人惊叹。
身后的声响一道接一道,容回霍然收了信塞入怀中,向外道:“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