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31)
他说及“拔剑自刎”四字时,额心重重地叩了下去,一腔泪水也不受控地砸落在地。
萧然猛地闭了眼,用力握了握拳。
陆怀川死了……竟是死了……
良久,他方艰难地转身,弯了脊背。
“你先退下吧。”
他愤恨得几乎咬碎了牙,好一个云端宁,好一个云端宁!
四千羸师是假,亲自护送部曲襄助萧煦亦是障眼法,谋算奸诈至此,彼时任由她回大盛竟是放虎归山了。
早知如此,当初在雁声关外便应当直接杀了她!
他用力扶住案角,咬牙切齿喊道:“去,去给朕将裘思道唤来!”
见殿外无人应声,他越发恼火。
“祝安平!”
“正则哥哥。”
他闻言身子刹那间一僵,眉宇间戾气怒意也随之消散殆尽。
顿了顿,才竭力换上笑颜转身。
见下首茫然而立的陆盈溪,他快步走至她身前,揽过她的手,笑道:“盈溪怎的来了?”
陆盈溪不解地回望向他。
“你昨日应允今日午膳来我宫中,我于宫内等了许久也不见你,是以便来看看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牵绊住了?”
萧然闻言一面握住她的手走上殿前,一面轻柔地搀她坐下。
“一些小事罢了,是朕忙昏了头,忘记与盈溪用膳一事。可是还未用饭?朕即刻命……”
陆盈溪拧眉看向地上的狼藉,迟疑道:“正则哥哥,这……是发生了何事?”
究竟是怎样的事,才让向来处变不惊,温和谦润的正则哥哥,动这样大的怒?
萧然安抚地朝她一笑。
“前朝出了几桩贪墨案,动的都是紧要的钱,朕一时怒气郁结,这才失了控。”
他说着便抚住陆盈溪的肩头,“让盈溪忧心了。”
陆盈溪这才卸下惊疑,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道:“正则哥哥无碍便好。”
她定眸看向萧然,犹疑半晌,仍是开口道:“正则哥哥,我想出宫。”
萧然微怔:“可是宫中闷着了,盈溪欲往何处游玩?”
陆盈溪微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几天我差人请了哥哥许多次,来传话的人总是说哥哥军中事物繁忙,不得闲。自我病时到如今,已半月有余,我还未曾见过哥哥一眼,心中委实不安。”
萧然面色不变,轻抚着陆盈溪的肩头,宽慰道:“陆将军并非军中诸事缠身。”
陆盈溪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前些日子你同我说,不让哥哥赶赴正阳城助齐王一臂之力,是因你早有安排,遣哥哥去了别处。”
萧然微微颔首。
“大盛来犯,大将军沈子乾领军,势如破竹。此战非同寻常,非陆怀川不可。”
陆盈溪闻言一震,用力掐抓住萧然的衣袍,眼中忧色呼之欲出。
“战况如何?哥哥可有受伤?”
萧然见她此番反应,眸底一深,微顿了顿,方安抚地回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
“大
胜。”
“陆将军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陆盈溪这方如释重负般一面抚着胸脯,一面不住地点着头,缓缓坐下。
她喃喃:“好,如此便好,哥哥无事便好。”
*
大雪漫天,凉意顺着落在衣襟的飞雪,直抵心尖。
望江楼中敞窗紧闭,独二楼一间窗大开着,似乎要将那漫天风雪都纳入室内。
裘君迹孤身立在窗前,缓缓伸手去接叫风搅乱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仿佛也下进了他的眼底。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裘君迹攥着满手刺骨寒凉收回了手。
他关上窗,却并不敢转身,只温声道:“你来了。”
“你……有话同我说?”
裘君迹转身,浸润了漫天风雪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便眉头一皱。
叶珏应是匆匆赶来,身上衣裳单薄,鼻尖都冻得发红。
裘君迹旋即解开身上的狐裘大氅,拂去她肩上风雪,手中大氅将她仔仔细细罩住,焦急关切地问:“来时可冷?怎穿得这般单薄?”
叶珏摇了摇头,仍是将方才未得回应的话再问了一遍。
“你今日,是有何事寻我?”
裘君迹为她整理狐裘的手一顿,侧眸瞥见桌上的菜肴佳酿,竭力扯出几分笑来。
“先用饭,先用饭,这菜要凉了。”
叶珏来得匆忙,的确腹中饥饿,便也顺着他安静地坐下,开始吃饭。
静寂无声了半晌,裘君迹喃喃低语:“记得我初次在这望江楼遇见你时,也是这般大的雪。”
叶珏手中玉箸顿了顿。
“我那时同你说,我的那位朋友,怀疑父亲并非表面那般光风霁月,是个表里不一之人。”
“彼时你言,若是你便会问清楚,兴许此事有误会。再者,知错能改,他还是个好父亲。”
叶珏点头:“当时你道他父子二人已开诚布公相谈,此事并无误会。”
裘君迹垂下头,苦笑着点了点头。
见他这模样,叶珏识趣地不再言语,只垂眸默默吃着碗中的饭。
等了许久,裘君迹才再次开口。
“我口中所说的父亲,并非友人之父,而正是我的父亲,裘思道。”
叶珏敛眉,唇齿间呢喃着这个名字。
“我知晓此人,长息最年轻的状元郎,先帝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之一的裘思道。”
她眸子微定,犹疑地转向裘君迹:“他,做了何事?”
裘君迹抬眸,叶珏见他竟是红了眼。
还未等她问出声,他便起身离座,撩起衣袍,竟是重重地朝她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