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36)
“多谢殿下忧心,只是殿下错了,”她红唇微弯,带出个倨傲妩媚的笑来,“羲和纵是荆钗布裙,亦是十分惹眼的。”
言下之意,并非是衣裳的缘故,她云端宁就是荆钗布裙亦难掩天香国色。
萧煦闻言眼底微漾起波澜,侧眸扫了一眼云端宁,继而默默收回目光,他心情似乎大好,噙着淡笑点头回了句:“公主所言甚是。”
萧煦言这永嘉帝不喜奢靡,行事简朴,直至她踏入皇宫里,真正进了祈宁殿,才有了实感。
她父皇生辰时,虽不说大操大办,如别国皇帝那般大宴七日,几乎举国欢庆。但也是寿前月余,宴席便开始准备,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无不以进寿献寿礼为荣,庆典更是隆重盛大,系专人专司。每逢这日,宫里都是要普天同庆,热闹非凡的。
而如今这要举行宴会的大殿里,除却一众宫女太监布置整理,来来往往,极为忙碌外,瞧不出半点热闹气氛,反倒……十分沉寂。
原因也无他,他夫妻二人甫一踏入
殿时,殿内还窸窸窣窣的窃语也瞬时止了,众人目光都叫她这个赫赫有名但却不曾一见的福星公主吸引去了。
殿上好些人看直了眼,缓了半晌才禁不住语含惊艳地同身旁人感叹。
云端宁目光不错落地悠然随着萧煦落座,很敏锐地感觉到一道赤裸又大胆的眼神黏在她身上。
她面上不显露,眼底掺着寒意,抬眼往那人方向扫去。
是个身着锦袍,面容俊朗的男子。瞧着打扮,身份应是不俗,又与萧煦座次无差,想来应是他那两个皇弟之一。
那人察觉到她的眼神,向她举杯轻笑,她毫不客气地偏开眸光,态度颇为冷淡。
云端宁指腹轻抚着酒盏杯壁,默默垂下眼帘,指头轻轻敲着杯盏。
她微一转眸,掠到一旁穿着月牙白素袍的男子身上,他身形偏瘦,垂眸安静地端坐着,眉眼如画,说不出的雅致清隽。
想必他便应当是那位信王殿下。
她当日只隔着屏风堪堪瞧过一眼他的身影,此时才方是真正见了面。
云端宁默默点头,怪道沉香说他心慈良善,果便就长着一副淑人君子的模样。
他是信王,那自己身前这锦袍男子,便是荣王萧照了。云端宁微一扯唇,真是上不如兄下不及弟。
皇帝还未到,云端宁又略略扫了一眼,只见席上其实人并不少,应当除却些皇亲国戚,还来了许多世家大族和勋贵之子。
从始至终她的眼神只在席下流连,根本不愿抬眼看殿上高坐的孟延意,生怕扫了兴致。
“圣上驾到——”
一声尖利的声音瞬间打破殿里的沉闷和窃窃私语,众人纷纷离席,起身撩袍跪下恭请圣安。
萧启策一路沉稳地走进来,龙行虎步,云端宁只瞥见他明黄龙袍一角。
他走至殿上,在龙椅之上徐徐落座,朗声道:“诸位免礼。”
众人便齐声称谢,起身欲要回席,却听得他又不疾不徐道:“羲和公主可在?”
刚要坐下的云端宁叫他一喊,便又提裙绕过席位走至大殿中央,端立着俯身福了个礼,接着道:“羲和参见陛下。”
萧启策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略打量了一番,见这公主言行有度,举止优雅,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艳,心下有了几分好感,满意地微点着头。
不过,这公主周身上下,金钗红裙,珠翠罗绮,倒是张扬得很。
他皱了皱眉,道:“朕知晓公主在大盛之时金尊玉贵,过惯了奢华日子,只是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凡事从简,有益无害。”
这话一出,殿里古怪的静默悄然氤氲,人人都心照不宣地坐看好戏。
皇帝话虽不甚重,但言语之中的苛责之意其实十分明显,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位红衣潋滟的公主,端瞧着看她如何收场。
“陛下所言甚是,羲和深以为然,奢靡生祸殃,”云端宁噙着笑昂首道,“只是我大盛素有一习俗,见贵人着华服。是以羲和为见陛下,特意盛装华服。”
哪里有什么见贵人着华服的习俗,不过是她信口胡诌。
众人闻言莫不暗叹这公主好生机敏,一句话便轻飘飘将自己摘出困境,转危为安,还顺带肯定了自己平日也如陛下一般,主简朴,不尚靡靡之风。
萧煦轻抿了一口酒,看着大殿中意气风发的女子,眼底牵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怪道无所谓他来之前的提醒,原是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殿上萧启策闻言一怔,旋即大笑不止,朗声道:“好好好,公主有心了。”
云端宁面上笑意不减,侧眸睨了眼一旁沉着脸的皇后,意有所指地道:“羲和不止有心,还有礼要献给陛下。”
“哦?”萧启策闻言来了兴致,笑问:“公主准备了何物?”
云端宁拍了拍掌,侧身示意后头的太监将东西呈上来。
那太监弯腰捧着个半开的金丝长盒,里头搁着一幅裱好的卷轴,恭恭敬敬地走上殿呈在萧启策面前。
云端宁见萧启策好奇地打量着卷轴,抬手拿起时,便轻笑道:“此乃《临远帖》。”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萧启策握着卷轴的手更是骤然一颤,错愕地看向云端宁,半晌,方犹疑道:“可是,方其均的《临远帖》?”
云端宁看着他,微微颔首。
萧启策惊得险些起身,手也放轻了力道,缓缓展开这卷轴,细细端详着,喃喃:“不错……纵横豪放,张扬恣肆,是方其均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