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62)
“回本王的话。”
曹敬远紧紧握住那条平安锁,锁上缀着的小银铃硌在手心,指头死死抵着的是锁上刻着的两个字。
益谦。
他此时出奇得平静,安静地抬眸直视萧煦。
“殿下若能护我妻儿平安无虞,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煦冷声启唇:“本王保他们性命。”
曹敬远闻言双臂一张,叩在地上,行了个郑重的大礼。
他缓缓抬头,轻声道:“劫我妻儿,拿他们性命相要挟,让我去掘堤,逼我让孙庆在栖流所里传播谣言的,都是同一个人。”
云端宁屏息敛眉。
“何人?”
曹敬远刚想回话,唇微一动,不知何处竟霍然飞来支利箭,速度极快,正中他后心!
他当即便中箭倒地,吐了一大口血,抽搐两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厅内所有人均是一震,萧煦猛然起身示意云开即刻去追人。他则是俯身探了探曹敬远的鼻息,不出所料地没了呼吸。
射箭之人准心极好,看曹敬远吐出的黑血,想必箭镞上亦淬了毒,这一箭是打着一击毙命的心思来的。
萧煦眸光微寒,他遣人将曹敬远妻儿救出不过一个时辰,那人竟这样快便寻来了此处,还能不动声色地避开府外官兵,如入无人之境地一箭射死他眼皮底下的人。
好,实在是好。
这背后之人,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云端宁冷眼看着地上曹敬远的尸首,心中烦躁阴郁得紧,这背后之人眼看着便脱口而出,关键时候竟是死了。
云开过了不多时便赶了回来,神色肃然地朝萧煦摇了摇头,示意并未追上那人。
萧煦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让人将曹敬远下了葬,嘱咐江守年日后对他的妻儿稍稍关照些便好。
曹敬远虽死了,但家财与宅地都尚在,底子还殷实,足够他母子二人安稳一生。
这事不了了之,萧煦也有些头疼。
是他低估了对方,没料到还会有这一步。
天色渐晚,现下重新启程回奉天也不合适,他们索性就在江府多留了一晚。
*
夜色朦胧,星月辉映。
萧煦立在院中石桌前,望向天幕月色的眼神深沉辽阔,不知在想什么。
云端宁牵着阿珏走近,萧煦微侧眸一扫,眸光停在阿珏身上,复又错开去,流连在夜色里,随意道:“你不是个哑巴。”
阿珏抬眸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没好气地回:“我从未说过我是哑巴。”
萧煦回身,撩袍坐在石凳上,挑眉看她。
“你如何知晓曹敬远掘堤淹田一事?”
阿珏偏头,轻哼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萧煦静静地看着她。
“你姓叶,名叫叶珏,”萧煦在她惊骇的眼神中继续悠悠道:“你父亲叶靖安曾是大名鼎鼎的镇远将军,官至二品。风头盛时,一度和陆怀川齐名。因七年前漠尧之战重伤,伤及根本,此生再难上战场。这才不得已辞官还乡,一直郁郁不得志。”
叶珏无助地向后一趔趄,双眼通红地盯着他,哽咽道:“是,我父亲是叶靖安,这天底下无人可及的大将军。”
云端宁一怔,垂眸看着她,素手轻轻抚上她瘦削的脊背。
心下恍悟,怪道那日她骑马时如此熟练,原是出身将门。
云端宁搭上叶珏的肩,继续问着方才萧煦的问题。
“当时曹敬远毁堤之时,你也在场是么?”
叶珏怔了怔,轻轻点了点头。
“我家是离松阳江最近的一户人家,我时常到江边玩耍。发洪水的那一夜,不知为何,我无端梦魇,惊醒时去寻小老虎,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这才记起来似乎是白天将它落在了岸边。”
“所以你去找了它?深夜长河,你就不怕么?”
叶珏昂起头,冷哼一声:“我自然不怕,我是将军的女儿。”
萧煦淡笑,示意她继续。
“我打着灯笼出去时,一眼便在岸边见着了小老虎,本想去拾,就看见那曹敬远策马而来。我便躲在坡下,想等他走了之后再出去捡。”
“其实我根本看不清曹敬远的模样,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谁。只是他也看见了我的小老虎,嫌它碍事,便将它随意抛到了一边。他手上脏,小老虎沾上他的指印,他走后我捡起一看,发现老虎身前身后,总共只四个指印。”
萧煦云端宁均是一凛,下意识惊叹于叶珏的心细如发。
她接着道:“那日他送行时抬手行礼,我发现他竟是四个指头,再看他的身形模样,几乎与那夜掘堤之人无差。”
她满眶的泪终于涌出来。
“我是第一个发现决堤的,我跑回去告诉爹爹娘亲逃命,”她哽咽了一瞬,拿手背用力地拂去滚珠般的泪,“但爹爹不走,他要和宿县的百姓共存亡。”
“爹爹说松阳江就是他的战场,镇远将军宁死不做逃兵。”
云端宁心一沉,握住叶珏发颤的肩头,将她揽进怀中。
“想哭便哭吧。”
叶珏起先还只是低低抽泣,继而环抱住云端宁的腰,凄厉地哭嚎起来,泪水大片大片打湿她的裙袍。
萧煦不语,眼底深沉地看着浓如墨的夜色,低声道:“叶将军是忠臣烈士……”
第35章 赶尽杀绝纵是死了,也不得安宁。……
在渚安待了一阵子,才更能体会奉天的繁华热闹。
叶珏虽说是生在奉天,但跟着叶靖安在渚安也待了不短的时间,加之还是少女心性,甫一进城,难免显得雀跃了几分,面上也染上些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