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92)
萧煦面色无澜,淡淡道:“许是,遵故人遗愿。”
此话一出,萧启策瞬时像叫被什么击中一般,苦笑一声,眼角泪水喷涌而出。
故人遗愿……
是汝仪对他失望了,是汝仪不愿他知晓,这世上还曾有过他二人的孩子存在……
他颤抖地起身,苍凉地背过身去,一面趔趄地走进里间,一面疲惫地道:“都走吧……”
萧煦拱手低眉,朗声道:
“儿臣告退。”
旋即便牵着云端宁的手,阔步走出大殿。
一路风雪交加,云端宁混混沌沌地叫萧煦牵着走到了城门口,半晌无言。
直至瞧见城门时她方霍然顿住步子,如梦初醒般挣开萧煦的手。
“为何你会在昭华殿?为何要拦我说出真相?”
他垂眸看着云端宁苍白的脸,抬手拂去落在她眼睫上的雪,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她身上。
“徐拂月与陛下联手做局,假意降罪于我,其目的是为了引出幕后真凶。”
云端宁一震,联想到萧煦此时已安然无恙,那便是……
她几乎立刻转身看着萧煦,毫不犹豫道:
“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萧煦替她将狐裘穿好,拂落她肩上风雪。
“他们抓住了荣王。”
他这话说得古怪,云端宁拧眉盯着他,狐疑道:“难不成……”
萧煦冷笑一声,撩袍向前走。
“若这幕后真凶当真蠢笨如斯,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无辜枉死。”
云端宁跟在他身后,动了动唇,半晌,方犹疑道:“适才在殿中,你可是知晓我口中所说是何人?”
萧煦步履不停,声线依旧平静。
“公主快些走吧,雪要下大了。”
“你为何不让我说出那人是谁?”
萧煦抬眼望着漫天大雪,眼底泛着些许凉意。
“重要么?”
云端宁提裙追上来,拦在他身前,低吼道:“为何不重要?”
这不是你应得的么?
“公主,这雪已下了二十多年,现下才知晓要撑伞,便太迟了。”
云端宁看着他,心下陡然翻涌着酸涩之意,她竭力平复住情绪,掷地有声:“能撑一时是一时。”
萧煦却笑了,笑容极淡,一晃而过。
“见惯了风雪的人,不缺伞。”
云端宁终于不再说话,忍住心下情绪,垂眸同萧煦并肩走在雪中。
“我怀疑过孟氏,也怀疑过苏悭,是以很早便开始调查。此事我半猜半查,大致知晓了个大差不差,唯只他是我舅父一事,我不曾想到。”
云端宁用力咬着唇,不答话。
“苏悭了解我,正是因为了解我,才不敢将真相告诉我。”
云端宁的声音散在风雪里。
“你会恨他么?”
萧煦自喉头泄出声冷冷的低笑,“值得我恨的人太多了。”
“苏先生他,是盼着你好的。”
风雪愈重,萧煦脚踏在松软的积雪上,步步稳健有力。
“他一向自作聪明,将我交给孟氏是,十多年入府护我是。在他心中,可是以为,两相抵消,万事无忧?”
云端宁沉重地闭了眼,摇了摇头。
“不是的……”
她握紧了拳头,低声道:“你当真会恨他么?”
萧煦默了默,将这雪虐风饕尽收眼底,半晌,方哑声开口。
“他是在这大雪中,第一个为我撑伞的人。”
云端宁心蓦地一沉,像是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一般,钝痛难言。
“他今日为何不来?”
云端宁一僵,如鲠在喉。
见她这模样,萧煦神色微变,拧眉道:“出了何事?”
被禁锢在萧煦肆虐更胜周遭风雪的眼里,云端宁方明了,原来那夜云开,是怎样彻骨痛楚,又是何等的有口难言。
萧煦步步紧逼,诘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云端宁闭了闭眼,尝到唇边咸湿的泪。她复又睁眼,雪地里刺目的白光晃得她双眸干涩。
她动了动唇,喉头竭力挤出同云开那夜一般无二的话来。
“……苏悭死了。”
她看到,萧煦在风刀雪剑里,站成了一尊石像。
第52章 酒楼再遇殿下他,只有你了。
大雪已连下三日,昼夜不歇。叶靖安一事,齐王无罪释放,荣王却一夕之间抄家落狱,甚至都没有面见圣上喊冤的机会。
一夜之间,这一场雪,掩去了好些夜里行人的足迹。
云端宁站在溯明院殿门前,沉默地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苏悭一事,对萧煦的打击不算小。自他从宫中回府,到如今已有两日,始终将自己锁在书房中,水米不进。
他虽然平安归来,然王府上下,甚至冷寂更胜往日。
云端宁又抬眸望向阴沉的天色,漫天大雪便下进了她的眼底。乌云蔽日,风骤雪急,这样不太平的日子,她应付得有些倦怠了。
一意孤行地选中长息,又果断地在这长息三位王爷里挑中萧煦,当初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她不得而知。
只能赌,只能陪着萧煦走在这风雪长路上一道赌,未来那御极之人,必然得是他。
她垂下眼帘,刚欲转身进殿,便不防撞见一对泪落涟涟的红肿双眸。
沉香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哭得伤心欲绝。
云端宁微动了动唇,刚想开口问她,沉香便不问自答地抽抽搭搭哭出了声。
“王妃,您……您去瞧一眼殿下吧,他连着两日不曾用饭了……”沉香一面伸手过来小心翼翼拽着云端宁的袖口,一面哽咽着道:“苏悭先生……”说及此,她泪水决堤般再也控制不住,一抽一抽地,缓了好久才接着继续说:“殿下,只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