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疯批帝王后(150)
可她依旧不觉得她欠了谁。
她是没有信季砚,可季砚也只在最后一刻才向她透露了那些,他将感情视作博弈,他想赌她有多爱他,但彼时她也懵懂无知,甚至她也从未在他口中得到一句确切的爱。
如此的情意,自然撑不起生离死别的劫难,她还有家人在等待她,不止是她要活命,还有更多人也要活命。
她更不欠季淮的,季淮于她而言是全然的胁迫,她恨不得他死!
“当年,我未曾给季砚一个交代。”此刻,她如此麻木道,“如今,倒是能同你二人一并做个了结。”
她好像当真怀着必死的决心。
季淮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晏乐萦,殿内被死寂笼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殿外的兵刃相接之声却越发喧嚣。
一声接一声,尖锐刺耳,径直钻进两人心底,搅得人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晏乐萦,你当真要这样鱼死网破,不留一丝余地?”季淮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又是一个人这样问她,晏乐萦颤了颤眼皮。
因为他们不明白,比起他们,像她这般出身低微、身轻言微之人,能选择的余地,实在太少了。
她不似他们还能筹谋希冀着东山再起,即便她以退为进,小心翼翼退让,意图寻到一线生机,还是会被人轻而易举拿捏,毫无还手之力。
季淮是这样,季砚也是这样。
他们说到底,都不在乎她究竟想不想,只会问她肯不肯屈服。
但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她不想再这样任人摆布。
她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却很笃定。
她宁愿鱼死网破,釜底抽薪。
最终,季淮像是彻底败下阵来,他恨声半天,垂首,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晏乐萦,阿乐究竟在哪儿?”
第65章 我们两清自以为是的爱,是占有。……
“我找了她十年…十年了,甚至比你和季砚分别的时日还久。
快告诉我,你快说——“季淮怆然大笑,笑得无端像哭,“父皇曾言,为君者不可动情,可他不也是那般?他可以寻那么多母后的替身,我却不可以?他凭何那般教训我!”
“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的阿乐究竟在哪儿?”
晏乐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喉中涌去,原本血应该是温热的,可淌在身上,又令她彻骨冰凉。
太难受了。
她很累,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季淮见状,顿时慌了神,唯恐她就此咽气而什么都来不及说。他急忙要来扶她,却又见晏乐萦吃力抬起手,虚弱地指了指桌案的方向。
殿外,兵刃相接之声愈发激烈,可直到此刻,也不见他安排的人来此支援。
季淮隐隐意识到什么,他转而快步走向桌案,要拿笔墨书写晏乐萦索要的暗线部署,慌乱之中,手臂却无意间碰倒了什么东西。
只听见“啪”得一声,如玉石碎裂,一时竟比外头的兵刃交接声还要突兀清脆。
是那盏琉璃宫灯。
晏乐萦微微一怔,有一瞬心似绞痛,想摒除那情绪,却难受地落了泪,又见季淮注意到了什么,他弯腰,在残碎琉璃片中拾起一样东西,是那封季砚写给她的旧信。
季淮目光匆匆,一目十行扫过信上内容,沉默一瞬,随手将信重新丢回地上,对着晏乐萦冷嗤出声:“燕燕,你真是好狠的心,季砚爱了你十余年,你却要留给他一具冰冷的尸体。”
从他的角度看去,晏乐萦几乎整个人都倒在血泊之中。
她一贯爱漂亮得紧,许多次,季淮见她,她都是明艳动人的,像一株盛放的牡丹,光彩明丽,撩人心弦。
饶是八年前,他在父皇手底下将她送出宫,她面上惊惧异常,那股鲜活灵秀劲也依旧在。
这一幕,令季淮心中起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他实在想不通晏乐萦为何要做到如此。不过,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将暗线部署图画好后,在她面前晃了晃。
“如此,够了么!”他阴沉着脸,“晏乐萦,快告诉孤,阿乐究竟在何处。”
晏乐萦眼前一片血色模糊,她起初看见的是那封已经被浸染在蜿蜒血痕中的书信,待季淮唤她,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努力看清上面的书画,也没太多所谓。
能帮到季砚自然最好,帮不到也无妨,左右今日季淮也逃不掉了。
今日,她最终的目的,只是想回家而已。
晏乐萦眉宇尽是倦色与痛苦,片刻后,淡淡道:“她在后苑……最高的那棵槐树下。”
话音才落,季淮没再看她,径直转身离去。
但他走了几步却踉跄了一下,似反应过来般喃喃自语:“槐树下?”,可他已没有太多时间反应了,又继续步履匆匆而去。
槐树下。
埋在槐树下。
阿乐原是旧年里侍奉在季淮身边的宫人,因季淮对她展露出情,遭到先帝不知何来的扭曲情绪。
或许是嫉妒,或许是震怒,先帝没有得到过先皇后的爱,便也不容许先皇后的孩子有爱,他冠冕堂皇言之,一国储君怎可耽于此等情爱?
先帝派人将阿乐捉了起来,对季淮谎称将那小宫女送出了宫,可季淮怎么会信?他苦苦寻觅阿乐的下落,却始终音信全无。
出身低微的小宫女,比晏乐萦更容易死在这座吃人的深宫里,她死的甚至都没有一丝风声波澜,悄无声息,如同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上位者总自恃权势滔天,无所不能,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眼高于顶,从不能真正瞧清楚底层的人会过如何卑微凄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