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卿君色(107)
别说百姓不信会下雨,就是沥城的知府都怀疑沈聿明的话的真假。
这天一天比一天热,好几日不曾下雨,且江城的河道未通,地里的土虽然还有些湿,但已经隐隐有些开裂的征兆了。
自打堤坝建成之后,便没再有过水患,况且这几年他们年年供奉水神,今年亦不会有事。
江城遭此祸端,还不是他们的人听了那些倭人之言,伐树倒卖,山上没了东西,山洪那不是迟早的事?
堤坝之事涉及的人太多,其中就有裴然,虽不知云暮为何要保他,但沈聿明只能照做,他没有过多解释,“如今时候还够,可将家中值钱的东西一同搬去漓县,若是再拖着不肯走,到时只怕连小命都没了。”
漓县及其周边地势高,且附近都是山石,他一天跑了好几个地方,马的腿都要跑废了,才终于把地方定下。
回到驿站,还要被终日无所事事的太子嘲笑:“皇弟,你这是何苦,坐着等河道疏通不好吗,只要漳渠的水一泄,咱就能回京了。”
他又指了指头顶的点点繁星:“星斗闪烁如银珠,月光柔和似百练,何来的大雨?何来的水患?”
沈聿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院子,他边走边道:“臣弟所说句句属实,信或不信,全在皇兄。”
话尽于此,他没再理会太子,反手将院门合上。
文竹上前低声道:“王爷,云大人送了东西过来,是我们的人送来的,未经旁人之手,属下已经安排他们住在城中的客栈。”
沈聿明顿时满血复活,“东西呢?”
“在正厅呢。”
人话音才落,沈聿明就已经出现在了正厅,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今早的一碗稀饭陪着他奔波一日,已经消耗殆尽,此刻腹中的饥饿被面前的食物唤醒。
他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入口中,一手抠下粘在盖子上的信。
入目第一句便是“贵妃有孕”四字,沈聿明差点没噎死过去。
第96章
赠君香囊
倒水的倒水,拍背的拍背,沈聿明咕咚喝下终于缓了过来。
他反反复复把那几个字看了又看,这才确信他没有眼花。老东西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龙精虎壮?
他又接着往下看,第一张是朝堂后宫之事,云暮对她的事只寥寥提了一句,“我们的人在哪个客栈?明日本王要见他们。”
他不是不信云暮,他知云暮这是不想让他分心。
紧接着看向第二张。
“小儿阅信心焦,甚念王爷,恐王爷衣带渐宽人憔悴,特备王爷欢喜之糕点,望君努力加餐。”
沈聿明把纸翻至背面,又拿蜡烛烘烤,纸上还是没有再出现只言片语。
他紧咬牙关,气得眼尾有些发红,好她个云暮,他一腔真心付之纸上,满心期待了一日一夜,结果她净写了旁人之事!
沈聿明暗想,距离一远,人心也跟着远了,他得尽快解决江城之事,回京同云暮讨要说法!
愤愤地往口中塞了一块桂花糕,他打开了另一个食盒,先是往盖子上看了一眼,见并无信件,心里越发委屈,将食盒往外推了推:“拿出去和弟兄们分了,本王不吃了!”
方才还好端端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发了脾气?文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咧着嘴将东西拿了出去,这几日日日清粥淡饭,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之后,文竹发现底下竟然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王爷亲启”四字,字迹像是云暮的,里头鼓囊囊的,看着倒像是一个香囊。
“王爷,还有封信!”
沈聿明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变亮,但他矜持地伸出手,“拿来。”
正欲拆开信封,见文竹眼巴巴地看着,沈聿明挥了两下手:“还不快去吃,否则本王反悔了 ,你就只能闻空盘了。”
文竹一步三回头,就连衣角都透着恋恋不舍。在大梁,除非对人存了爱慕,否则香囊是不能随意赠送的。
沈聿明生得好,即便是在涿州当山匪,依旧有人托媒婆上山提亲,若他愿下山入赘,可将苍山上的人一同带下安置,若不愿入赘,姑娘也可来苍山住。但沈聿明都拒绝了,且不许人再放媒婆上山。
这么多年,也就云暮入了他的眼,便是翻墙都要进云府。原先文竹还当他是想借此见到皇上,认回身份,但后来封王建府后,他还是三天两头往云府跑,十天有七天宿在云府,在王府找不到主子时,去云府找就对了。
文竹作为他的得力干将,替他打探过不少消息,自然也听说了许多轶事,他越发觉得自家王爷和云大人的私交有些过密,越怀疑两人不对劲。
直至香囊出现,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雀跃的沈聿明,接过对方砸来的杯子后,终于把门关上了。
待人走后,沈聿明终于打开信封,哼哼了两声,“还算有心。”
香囊落到手中,在一股清淡的药草香中,他还闻到了云暮身上常有的竹香。
“人们常道,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1,然双丝网中心结万千。今始见信,恍与君重逢。风于园中平地生,月于柳梢圆缺挂,对景怀人,心觉怅然。”
“惊记江南多蚊虫蚁鼠,故赠香囊一枚,望君康健。”
沈聿明捏着香囊,推开了窗,抬头望着天上的月,还未到月中,弯弯的月亮高悬于空,喃喃低语。
而远在京城的云暮也正好躺在院中,望着弯月低声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2。”
直至夜半,树上的水珠滴落到手臂上,云暮恍然惊醒,她半睁着眼往房中走去,迷迷糊糊地走到床边,卷着被子再次沉沉睡去,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