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卿君色(4)
云暮拂过沾满血的匕首,眼神微动,她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只是她的那把已经被火燎得看不清纹路。
知县原本斜眼觑云暮,在看到匕首时,那双一直打不开的眼睛瞬间瞪大,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云暮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反应:“李兄认得这个匕首?”
知县干笑了两声:“怎么会,只是觉得这把匕首的纹饰不常见,这才多看两眼。”
说罢,他起身走到檐下监督衙役,步伐有些慌乱。云暮把匕首收进怀里,跟了上去。
巷子逼仄,这边的人住的大多都是茅草屋,房前屋后堆着不少东西,很适合藏匿踪迹。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人翻身下马半跪在云暮面前:“大人,属下来迟了。”
云暮简单地和他们交代了一下情况:“如今死者停放在义庄,身份不明,你们分成两队,一队去查查最近可有人失踪,另一队在周围打听打听情况,保不准有人听到过动静。”
她叫出隐在暗处的宋枫:“小枫,你去监视知县。”
知县方才的神情分明就是认识匕首的主人!
昨天听到少女被拐一事,她便飞鸽传书,让手底下的人尽快赶到涿州。看着他们眼下的青黑,想来是连夜赶路,可时间不等人,错过这次机会,她不知道还要等多少个十年,她等不起,也怕等不到。
低矮的房屋挡住倾泻而下的阳光,云暮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无端让她生出寒意,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可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对面城北的一个小摊。
“想必诸位都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死者的眼睛能记录他生前看到的东西,依老夫猜测,他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人灭了口。”
旁边有人问道:“那脸上的伤何解?”
……
此时已近傍晚,桥头罕见地支起一个说书摊子。沈聿明来时,故事已经到了尾声,他随手把手上的瓜子分给旁边的人,问道:“大哥,今儿这故事倒是从未听说,而且往常不都是拍手叫好吗,今日怎么……”
大哥“呸”的一声,瓜子壳飞到了面前人的头发上,他诧异地看了沈聿明一眼:“小兄弟,你不知道吗?今儿早上有人在城东发现一具尸体,听说那张脸都被划花了,就连眼睛都被挖了。听说京城那边的大官来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抓到凶手。”
又指着最前面的几个人继续道:“这几个都是城南的,估摸着是住在那附近。”
沈聿明顺着他的手望去,目光却落到河岸对面,他轻抬下巴:“那个是京城来的大官?”
大哥双眼微眯:“对,今儿中午来的,还跟我打探过消息呢。我当是哪家的小公子偷溜出来玩,没想到还有和朝廷命官说上话的时候,你说若是他觉得……”
大哥这边还在坐着白日梦,沈聿明已经坐上了马车,大哥哎了两声,抱怨道:“怎么也不听人把话说完啊。”
今日的云客渡有些冷清,和“贵客云集”的匾额大相径庭。小二看见沈聿明,远远地就迎了上来:“沈公子,您有段日子没来了,二楼的还有雅间,您上去坐坐?”
大堂零零散散地坐着人,任由说书人在上面唾沫横飞,底下人依旧眉头紧锁,味同嚼蜡。
沈聿明慢条斯理地喝着飞龙汤,门外传来小二谄媚的声音,他循声朝门口看去,正和路过的云暮四目相对。
第4章
倒打一耙
昨日摸查了一下午,除去死者的身份,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查出来,宋枫也说知县回家后不曾外出,云暮看着卷宗,面色凝重。
刚拿起一份新卷宗,门外忽然传来蒋其的声音:“大人,他们抓到凶手了,是王大勇同屋的李明。”
昨夜知县在云客渡醉成一滩烂泥,今早酒才醒就抓到人了?大理寺卿和京兆尹来了得拜知县为师。
云暮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是哪个替死鬼?”
蒋其也觉得荒唐:“李明,和王大勇同乡,两人都是送菜工。昨日傍晚,王大勇和李明发生龃龉,二人大吵一场,不欢而散,王大勇当晚就遇害。今儿一早,李明拿一百两银子去迎春楼赎一个姑娘,老鸨给知县递了信,人当场就被抓了。知县说李明见财起意,故而把王大勇杀了,物证是那把纹了‘李’字的匕首。”
“李明?长竹村的李明?”云暮猛地抬头。
“正是,大人认识?”蒋其狐疑地看了云暮好几眼,昨日走访之时,也没见他对此人另眼相待啊。
云暮摇摇头,把卷宗搁在一边,“走吧,去瞧瞧青天大老爷是怎么断案的。”
衙门中门大开,云暮一进门,知县便要退位让贤,云暮也不客气,当即坐了下去,笑道:“知县大人兵贵神速,身上酒气未消就把嫌犯抓捕归案,狄公若还在世,都得来涿州拜你为师。”
知县双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他顿了顿,不想云暮竟然这般不要脸,干笑了两声:“云大人莫要取笑下官了,不过是凑巧罢了。若非李明贪财好色,光凭那把凶器,下官都不敢妄下结论。三日后于菜市口斩首,云大人到时记得来观刑。”
李明跪在堂下,不停喊冤,额头都磕肿了也没有停下。
云暮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悠悠地说道:“本官觉得此案尚有疑点,照知县这般断案,本官也有理由怀疑是你杀了王大勇,毕竟这里姓李的还有知县,你如今草草结案便是急于给自己找替死鬼,李北,本官可曾说错?”
知县名唤李北,听到云暮之言,当下就慌了神,他确实是想找替死鬼,但人确实不是他杀的!他本能辩解:“云大人,冤枉啊,昨日丑时到寅时下官正忙着,难道还能分身去杀害王大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