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小道姑乱我道心·逐影斋(26)
半日里徐枳也没拘着乔苑珠,任凭她闲逛。听闻玄都观乃是皇家道观,乔苑珠特意绕去三座大殿观摩,可是到了之后大失所望,没有镀金的门,也没有翠玉的顶,只有几片薄瓦,甚至还有几扇门与殿身十分不搭,像是刚从后山锯了木头砍出来的,虽不至于漏风,可也实在是经不起折腾,感觉风雨稍微大一些都要垮掉。
各处殿供奉的祖师、尊者和其他道观没有什么不同,唯一让乔苑珠觉得新鲜的,是观中随处可见的野猫,小猫们不仅能能随处走动,还能堂而皇之睡在天尊神像之上,甚至还有小猫的窝棚随处可见。
乔苑珠将玄都观的猫猫全都数过了一遍,一共有三十六只,待到她全都抱着摸完一遍之后,那边的超度竟然还没结束。
所谓人“吃饱喝足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悄悄从殿中退出,正欲往山门外去,只听得身后一男声朗朗道:
“娘子欲去往何处?不与
为夫一道?”
那“娘子”二字声音颇大,听得此声整个三御殿中人均移目望向了乔苑珠,又引得众说纷纭。
“啧,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害,新婚小夫妻嘛,难免的。”
“你看那小娘子脸都红到脚脖子了,回去指不定怎么收拾师兄呢。”
“我观师兄应当不是个怕娘子的。”
荆从慈眉善目地从徐枳也身边经过,伸手在他头上用力敲了敲,道:“乔善信留步,善信此番善举,实属难得,何不留下来喝盏茶再走?”
他一挥衣袖,侍立一旁的道童立马会意,躬身出了殿,不一会儿端着一盏青碧悠悠的茶到乔苑珠跟前。
乔苑珠虽说没正儿八经修过道,但是道家寻常用的法器、物件她还是略知一二的。要说眼前这茶,哪里是普通的茶,乃是专门对付妖邪的显形水,她深知今夜躲不过,索性端过茶盏,一饮而尽,坦荡道:“请观主与章道长借一步说话。”
-
“这么说来,乔娘子也不知那书生是谁,亦不知他去往了何处?”荆从问道。
“不错,我后来也多方打听过,奈何那书生并未留下任何物件,唯一留下的字条也是用法术撰写,阅后即焚。”
乔苑珠说的真诚,未有半分隐瞒,见着荆从和徐枳也脸上均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愁色,又赶紧补充道:“二位道长,我当真不是妖邪,那茶我也喝了,关于法印,我就只是想治病,那书生说,若没有他这咒印,如今我已死了。”
乔苑珠原本是不畏生死的。公主府失火那夜,她也想跟着娘亲去了一了百了,反正阖府都没了,她一个人留在这世间,也没什么意思。可等到火苗舔到衣角,浓烟扑鼻之时,幼小的她终究是害怕了,神志不清地祈求神明救助。
后来她想,人想活着,就是本能,人无法抗拒本能,便应该好好经营这个本能,让短暂的一辈子精彩些,等到要被烧成一捧灰的时候,那些经营便都成了淡然面对死亡的勇气。
故而,捡回一条性命之后,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偷生,算是应了那野游道士的“偷命”一说,此后她便一直很惜命。
“不知乔娘子是何时发现自己的病症的?”
“约莫……是十年前了,家乡发了瘟疫,好多人都感染了,我也未能幸免。好在吃了些官府施放的汤药,病情有所控制,可要说真正稳定住病症,还是在书生给我绘制了这个咒印之后。”
说起来桑桑国亡国是因为大齐,然而乔苑珠心中明白,桑桑国气运本就到头,不是大齐也会是别的国家,想来突发瘟疫的地方多了去,有她这样病症的也不在少数,实在不必刻意遮掩,反倒叫人怀疑。
“这疫病的症状可否与贫道描述一二?”
“初发像是感了风寒,后面开始鼻血不止,我听闻有人身上长鳞片,若那鳞片长满全身,便是死期,可我从未长过鳞片。”
“乔娘子勿怪,可否容贫道探一探你的咒印?”
“并无不可,只是我这咒印需在有妖气时方才显现,此时我也唤不出来。”
“无妨。”荆从抬手悬至乔苑珠面前。
乔苑珠闭上眼,只觉热风从面下腾起,眉心逐渐有发热发烫的感觉,须臾,她察觉到道长收了法力,遂才睁开了眼。
她瞧了瞧徐枳也的表情,再看了看荆从的表情,心中实在忐忑,当初那白面书生说的信誓旦旦,一脸诚挚,加之她也不想自己的病症一拖再拖,故而答应,若是因此错信,着了他的道,那还真是丢脸又倒霉!若是再让他见着那书生,她指定要揍他一顿。
她惴惴问道:“道长......”
荆从冥思片刻,摸了摸髯须,徐徐道:“乔娘子不必多虑,贫道虽未能探出此咒印源自何处,亦可直言,此咒印确能治你的病症。吾亥山一事,我已听徒儿道清原委,乔娘子心善,不仅救了我徒儿,亦没有用它做伤天害理之事。”
荆从起身,转头从桌案拿起几张绘好的符纸递给乔苑,又道:“驱邪避妖,乃是本观职责所在,贫道会着人调查此事,乔娘子大可放心。只是乔娘子近来恐多招惹妖邪,贫道赠几张本观的符箓予你,必要时或可帮乔娘子挡一挡。”
乔苑珠闻言喜极,没想到章道长竟然跟他师父说是她救了他一命,实在是知恩图报的人,忍不住转头看向徐枳也,朝他敬上一个笑眯眯的表情,此时再看章道长,竟然面相都变得慈善了,此前诸多应当都是误会,要好好与道长打好交道才行。
另外自己身上的咒印果然没有太大问题,看来也是错怪那书生了,下次见着应该给他好脸色。加之受了荆从道长的慷慨赠予,实在是美哉,若是能回去照着符纸,仿出个一二三来,以后捉妖就事半功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