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小道姑乱我道心·逐影斋(93)
乔苑珠有些奇怪:“要接你们走这事你阿爷和阿娘不是早都知道吗?怎么会不送你们呢?”
她想了想,没等阿青答,又接着问:“对于要接你们去读书这事儿,你阿爷阿娘什么反应?”乔苑珠问。
阿青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没想出来什么异常,道:“阿爷阿娘没什么反应,既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沮丧,跟往日一样,每天乐呵呵的。但是我想也有可能是我年纪小,根本就没在意。”
乔苑珠点点头,又问:“接你们的队伍到之前,你阿爷和阿娘在家里吗?”
阿青摇摇头:“不知道,我和阿兄一早就在外边儿玩儿了,他们就直接这么把我们接走的,阿爷和阿娘当时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可是队伍敲锣
打鼓动静很大,我想阿爷阿娘听见了,怎么都会来送我们,除非……”
“除非你阿爷阿娘来不了。”乔苑珠道。
两人说到此处都不说话了,半晌之后,阿青接着说:“从那天起,我和阿兄就住在地宫里了。地宫里我和阿兄一人一张床,一人一张桌,这在家中是不可能的。每日确也有先生来教我们读书写字,定时还有人来送吃的用的,除此之外,还有匠人进进出出,说起来,那地宫也就是看不见阳光,其他都挺好的。”
讲到此处,事情反倒不明朗了。按照乔苑珠驱邪捉妖的经验来说,像先前阿青说的,用血做符的,的确是做法事的惯用手法,可也说不上是祭祀,祭祀首要的得有祭品,且祭品得献祭出去才算成功,也就是说祭品需得献出性命。
突然间房间的窗户被吹开了,外头的雨似乎下大了,雨点飘进来打湿了窗前的小桌,乔苑珠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回来才问阿青:“为何会有匠人进进出出的?听你这么一说,一点儿也不像祭祀。”
阿青明白乔苑珠说的,那祭祀是必然要有生血献祭的,她答道:“嗯,我明白娘子的疑虑,说起来他们那种做法像祭祀,但又不像,我说不上来。那些匠人进进出出的,统共砸出了十二座雕像,那雕像又高又大,都到地宫的顶上了,地宫黑得很,雕像的头隐在黑暗里,也不清楚雕得是个什么。这还没完,那些匠人又开始在地宫的石壁上雕刻一些我们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再后来,还有人送进来招魂幡进来呢。不过给我和阿兄的吃食用度也没少,我也搞不明白了。”
乔苑珠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想干嘛,只得摇摇头。风吹得屋子开始有些冷,两人一齐缩到被子里去拥着。
“那后来呢,你怎么跑出来了?”乔苑珠将嘴鼻都盖住,只露个眼睛在外面。
阿青像是被问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半天才开口答道:“因为阿兄不见了。”
乔苑珠一下惊了:“不见了?那地宫有暗室之类的吗?”
阿青摇摇头,道:“没有,地宫就那么大一点,只有一个大殿,我和阿兄的床也在殿里呢,阿兄不见了之后我开始害怕了,虽说也一直有人进来送饭,可我问他们话,他们跟哑巴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我问他们把我阿兄送到哪儿去了,他们也不答,后来我就跑,他们就派人追我,再后来就遇到娘子了。”
这还真是奇怪,乔苑珠心里隐隐觉得,这里头还有隐情,只是天已晚,两人奔波一天,也都累了,便叫阿青睡觉,谁知阿青突然话锋一转,冷不丁叫她:“娘子。”
“嗯?”
“那日从晏京城出发,娘子为何要凶章道长?”
乔苑珠偏过头去看她,只见阿青舒舒服服闭着眼睛,一边眯着觉一边等着她答。这话问得没道理,她究竟是谁家的人,怎得不先问问道长为什么将她惹急了?
她原本将手放在被子外面的,被风吹得有些冷,她悄悄将手缩进被子里,贴到阿青的手臂上,道:“凶吗?”
阿青被她的手冻得一哆嗦,瞌睡也醒了大半,嗔道:“就是很凶啊,我只见过娘子对妖邪凶,对坏人凶,实在没见过娘子跟哪个朋友凶过。”
阿青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在乔苑珠看来实在没必要补充的话:“章道长是第一个。”
乔苑珠心想,阿青想错了,也算错了,她还在公主府的时候也蛮横,也当过“小霸王”,是母亲口中的“小混账”,只不过搓磨着搓磨着,才变成现在这幅温吞稳妥的样子。往日被她凶过的人可多了。
翌日,阿青委托挑货郎帮忙准备了船夫叮嘱的鸡血、狗血、符纸和铜钱,乔苑珠则在屋中画符纸。
这回她学聪明了,不再跟着路边随便买的道书上乱画,而是将玄都观荆从道长给的符纸一笔一画都记下来了,约莫模仿了有三百张纸,总算有一张看起来像模像样,阿青也拍案叫绝,她被夸得有些小得意,大笔一挥,连画五百张,愣是没喊一句累,只是眼睛熬得有点疼,但是她忍着不说。
三日的时间过得很快,乔苑珠和阿青天不亮便开始收拾行装。挑货郎心疼她们两个,还将自家养的鸡下的蛋煮了给她们带上,叮嘱她们万事小心,若实在走不通便回来。
乔苑珠鼻子有些酸,连忙叫挑货郎回去歇着,哪知老头儿有些倔,直等到她们手都挥痛了,下了悬崖了,不见了影子才进去。
抹黑走悬崖,就好比在万丈高空过独木桥,还是一连串的独木桥,等到她们双腿发颤一身冷汗地沿着崖壁终于下到小木屋时天已经见亮,能看到天边隐约的红霞。
还真如老肆所料,连着下了两日的雨,第三日天气突然放晴,万里无云,连日啸叫的河水也乖顺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