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292)
她甚至没有烟斗,也没有将其点燃。她只是一把将几颗烟草叶丢进了嘴里,粗鲁地咀嚼着,并餍足地眯起眼睛,感受着从神经中蒸上来的那一点迷人的快乐。她从花盆里拿走了那男人放下的银币,珍重地捏在手心里,便重新坐回了庭院的椅子中。
——好想要出生,好想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妈妈,请不要轻易地抛弃我。是你让我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如今你却又想要把我毁去吗?我什么都没有做,便是你人生的累赘与污点吗?
无论是在女人与男人缠绵的时候,还是她从床上起来之后,还是她已然坐回到椅子的如今,昔拉始终都呢喃低语,陷入进自己的思绪之中。它本就混沌残缺的大脑与魂灵甚至都无法理解记忆中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兀自阐述着自己最本真的、一个婴儿最初的对于整个世界的欲望。在阵法的影响下,它并不保有自律的品格,整个魂灵已陷入迷惘之中。即使姜芜接连不断地试图与它沟通,想要让它平静下来,然而它却完全拒绝倾听从姜芜处所传来的讯息,它唯独只想要阐述自己生前未竟的心愿,即使这心愿无人能够聆听,无人可以实现。
女人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似乎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非常困倦、非常疲惫,似乎在刚才对男人的接待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在温暖的日光中,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鼻腔随着呼吸而张合,发出响亮的鼾声。
女人的双手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抚摸抱住了自己的腹部。即使在清醒的时候,她对于自己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并没有任何感情,也并不打算让它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然而在熟睡之后,出自动物本能的对于自己后代的关照、对于自己脆弱之处的保护,她却仍然作出了这可谓是“充满母性”的举动。她熟睡的样子并不是美人春睡那般的优雅,而更像是一只休憩的母兽,身上带着一种生命最本真的、淳朴的气质。毫无艺术与人体之美,但能够看得出来她非常的放松。
姜芜坐在庭院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她。
如今姜芜只是这记忆中的一位旅客,她亦无法改变现实。即使她拥有了女神的权柄之后,已然拥有了改变人们命运的能力,然而作为恶魔的昔拉却早已失去了命运的丝线,姜芜无法对其作出真正的干涉。她只能看着一切发生,探寻昔拉变成恶魔的真相,并试图安抚稳定昔拉的意志,让它坚定对自我的认知。
女人熟睡着,却有人从外面敲响了她庭院的木门。实际上她并没有锁门,谁都可以拉开门闸随意进来。这似乎是一种对于他人的暗示,即表明:每一个人都可以打开她的房门。所以敲门的行为只表示了一种意思,即是想让屋内人预先知道自己的拜访,作为一种通知预告的形式。倘若敲门的人动作轻柔一些、节奏缓慢一些,当然可以称作是一种礼貌的证明,然而外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响太急促,便只能被称作是挑衅。即使可以直接进来,来客仍然想要用噪声打扰屋主人。
女人被吵醒了。她怔愣着,先呆了一会儿,像任何一个刚睡醒的人那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女人忽然又换上一副怒气冲冲的神情,抱着双臂,看着那被敲得不断颤动、摇摇欲坠的木门,并没有去开门的打算。
终于,在一阵等待之后,那门外的人忍无可忍,不愿意维持这种表面上的体面。一声刺耳的巨响之后,门从外面被人猛地一下踹开了。姜芜与女人一同看清了来者:是三个男人。为首的男人是一个年轻人,他穿着粗糙而不合身的衬衫,神色拘谨,看起来却仍然比周围的一切要体面得多,而年轻人身后则是两名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呈现出一种与环境相称的粗糙与随意。
那年轻人见女人无动于衷地抱着双臂躺倒在椅子上,整张脸便像是被烧热了一般地愤怒地烫起来。他的眼神瞥见了女人在睡眠中无意识弄得松松垮垮的衣物与领口与肚皮底下露出来的皮肤,更是既羞愧又恼怒,他伸出手去,像是以手指为目标的方向,能够如标枪一般将谁击碎抹杀那样指着女人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萨拉,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萨拉——这躺在椅子里的女人,昔拉的母亲,这同样表现出愠怒的中年女人。她睁眼没好气地看了年轻人一眼,冷笑了一声,呸一下吐掉了一直含在嘴里、已经嚼碎的烟草。那沾满了唾液的黏糊糊的烟草沫子对着年轻人喷过去,连同着令人感到厌恶的唾液,一起溅在他的身上。即使年轻人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竭力后退一步躲开,却仍然被喷了满襟的脏污。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怒气显然更加浓烈,憋得满脸涨红。
萨拉盯着他那急忙擦着自己身上的样子,厉声说道:“珂德,你这是要干什么?如果你想要进来做客,或者光顾我的生意,你可以直接进来,我绝对不会拒绝你。你这样敲我的门,是想把我的房子搞垮吗?”
“光顾你的生意?”珂德的脸上露出被羞辱了一般的难堪神情。的确,就外表来看,萨拉是一个几乎能够做他的母亲的中年女人。即使珂德需要**,想必也不会选择这样年龄段的女人。年轻人的面孔涨红得几乎整个人要炸开。他咒骂般,咆哮,大声说道:“——你这是完全的污蔑!萨拉,我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才特地来敲门通知你,告诉你别再做你那肮脏的勾当。你要是再敢污蔑一名教会的地方代理人,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犯错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