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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303)

作者: 术塑 阅读记录

主教双手握成祷告的手势,似乎正在祈求着什么、正在与神沟通。那些围过来的男人们密密麻麻地并肩站着,抬头万分期待地看着台子上的一切。仗着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姜芜爬上了那破败的高台,与萨拉一同站着,看着女人惨白的面庞与虚弱的神情。

萨拉整个人白得几乎透明,却并不是那种漂亮匀称的白色,而只是惨淡。一切生机、活力、气血,统统从这副身躯之中消散了,她本应该有着一个村妇应有的粗鲁与健康,此刻却如同一尊瓷器。而当姜芜往下望的时候,她意料之外地被吓到了。

姜芜在爬上来之前就知道所有人都盯着萨拉,但从高台上、贴近萨拉的位置往下望,才能够看清这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之洞的面孔望过来是怎样一种场景。所有人的面孔都是腐烂的、破败的,牙龈牙齿全部露出来,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口齿因为没有一层血肉包着,甚至还在流口水……像是盯着奄奄一息的弱小动物垂涎不已的野狗。这无数的面孔就是鬣狗群的狩猎。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当然不会真正吃掉萨拉,但这种情形却是可以理解的:萨拉被绑在受刑架上,无论昔拉所给予她的剧本中的罪名究竟是怎样的,但她总归需要被审判、被惩罚,呈现出悲惨的特征。悲惨本身就是一种观赏性的情绪,所有的男人都期待看见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的悲惨,他们在精神上是嗜血的野兽,渴图见证奇诡的、甚至是虐待的画面。

……一种冰冷的、恶心的触感爬上姜芜的心头。她胃里沉甸甸的,想要呕吐。

姜芜试着伸手去触摸萨拉的身体,把她给解救下来,无论一个“透明人”的存在会使得人们多么惊恐,她都不得不做,她不能够忍受萨拉在这样一群男人面前受难。然而她失败了,她的手穿过萨拉的身躯,萨拉身体上的绳索,什么也抓不到。

她又重新变成了那个透明的、不可被触碰也不可触碰的旁观者。她不属于这个记忆梦境。

这无疑是昔拉的意识所致。毕竟它才是记忆的主人。它想要姜芜能够出现、解救它的母亲,姜芜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但当它一味沉浸在自己所构建出来的剧本里的时候,它拒绝剧本被改变,自己的布置被摧毁,姜芜就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唯能够旁观、目睹一切发生。

她与昔拉的意识相连,此刻已经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意识比起先前的时刻活跃了许多。它就寄存在萨拉的腹中,默不作声,操纵一切。

姜芜在心中问:你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昔拉,你只是想看见你的母亲受苦吗?

……

昔拉分明收到了她的讯息,却没有任何回应。

……你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这甚至不是你的记忆,只是你的记忆被扭曲出的一个幻境。

……

昔拉切断了姜芜与其沟通的通道,表现得就像消失了一样。这种行为类似于孩子般的恼羞成怒,拒绝听到自己不想要听到的话语。

姜芜也不能够再做什么了。她只能见证一切发生。

她站在台子上,萨拉与主教的中间。那被虚造出来的主教面庞周正威严,令人信服。他先是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人们,也许是因为他们都长着怪物般的面相,他并不对人们诡异的面庞表示出什么不满或者惊异,只是平淡、声音冷静地说道:“肃静。”

他这一声,如同冰封海面的绝对低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他。人们的脸上浮现出在社会阶层中被认为是最低等、最粗俗的农人们对于一个教会主教的极致敬畏。主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将污秽之物带出来。”

底下的人们默契地分开一条道,一个男人拎着一个什么“东西”,如同分开红海的摩西,咧着嘴,脸上快要脱落的腐烂皮肉摇摇欲坠,万分得意地走了出来。

是珂德。他像是拎着一只死鸡那样拎着伍德的尸体。

他将伍德的身躯放在了台子上,主教的脚下,随即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说道:“主教大人,这便是那个女罪人所生下的污秽之物。它已经被我提前处死。”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珂德没忍住抬起头,谄媚地邀功说道:“我主动向您检举了罪人的存在,没有被她蛊惑、没有包庇她……”

主教低头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在自己脚边摇尾巴打转的狗。他说:“你是对教会、对女神有所奉献之人,你拔除了此地的污染。教会会赐予你奖赏。”

珂德听闻,惊喜地连连点头。他高兴得即使脑袋俯下去,也能够看到他咧开的嘴角。他便退了下去。呈现出一派不再打扰主教的谦卑姿态。

主教不再关注他,只看着地上伍德的尸体。男孩张着口腔,面庞与其他人不同,没有被异化,即使并不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孩子,但总归是完整的。他甚至缺了几颗牙齿,闭着眼睛,面孔并不安详。他身上还穿着姜芜在他的家中见他时所穿着的那一身过大的粗布衣服,只是此刻麻布浸满了血,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被猎枪打中而死去的动物。

看着这孩子的身躯,主教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厌弃神色。他穿过姜芜的身躯,姜芜连忙后退一步,他走到萨拉身边。主教表现出一派甚至不愿意接触萨拉身躯的高傲样子,伸手使用了某个术法。在一阵光芒之后,萨拉痛叫一声,艰难地张开了眼睛。

她甫一睁眼,自然看见了地上儿子的尸体,便又是一阵母兽似的哀嚎。主教在一旁被忽视了,便皱着眉毛,冷淡而目光锐利地看着萨拉的面庞。在一阵漫长的时间之后,萨拉似乎终于叹尽了自己的悲痛,才转过脸来,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