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304)
“萨拉亚莉克希亚。”主教念了一遍萨拉的全名,如同大法官宣判罪名之前陈述罪人的名字:“你从事女神所不允许的勾当,你出卖自己的身体,助行淫邪的歪风。因为你的罪孽,你的孩子也生来就是污秽之物,你可认罪?”
萨拉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她并不说话,张口只是沙哑的“啊啊”
声。女人双目充血,神色癫狂,如同被关押起来的钉死身躯的野兽。
主教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表现。男人只是继续说道:“现在你有两条路走。一是你自己受罚,与你腹中新的污秽一同去死;二是让这已然死去的孽种粉碎成千万块,成为祭品,被献给女神。”
他微笑起来,脸上的笑容十分瘆人:“你选择哪一个?——如果你要保全自身,你将会被派遣前往教会,付出劳动而赎罪。”
姜芜皱着眉毛,看着眼前的一切。
主教的话说得很清楚了,要么萨拉与腹中的昔拉一同死去,要么就是伍德的尸体获得更加凄惨的下场。这并不是一个对等的选择,毕竟前者过于沉重,后者却轻飘飘的——伍德已经死了,他的身躯无论被如何对待,他本人都不会再得到任何疼痛。而倘若选择前者,那么萨拉与自己未出生的孩子都会死去。
鉴于这一切都是昔拉所虚构出来的,这种选择便拥有了某种诱导性:昔拉希望自己的母亲放弃伍德,选择自己。它如今在萨拉的肚腹之中,与母亲相连接,是所谓的“共同的生命”,萨拉甚至无法将它与自己的生命分割开讨论。
姜芜能够感受到昔拉的情绪:它紧张、期待、忐忑。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是她从前从未见证过的,即使在过去的生死之刻,她也并未见过对方如此情绪激荡。
分明它已经将结果导向了自己被选择的结局,它仍然忐忑不安。
萨拉盯着主教的脸,女人的口中吐出一口血。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犹豫着。最终她叹息了一声,说道:“你……”
“你杀死我吧。安葬我的儿子,他是个好孩子。”
主教的面孔扭曲起来,梦境的主人不可置信、急不可耐地操纵着此人的身躯,发表自己的不解与困惑:“你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活下来?你还有一个孩子!即使这个孩子死去了,你有一个新的孩子,你还是可以和他一起生活。”
萨拉半是不解、半是嘲讽地看着情绪激动的主教。她说:“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想要杀死我,可以动手了。”
第190章
你是神的鸟儿,你可以……
这被捆起来的女人竭力仰着自己的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色不知为何微妙得显得懦弱与不快的主教。萨拉扬起的脖子是一个适宜于切割的姿态,便于受刑。她整个人的身躯紧紧绷着,而面孔也尤其紧张、却坚定而坚强。
主教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主教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剑,像是切割开脆弱的蜡像,平滑干净地将剑刺入了萨拉的胸膛。
霎那间,天地变色,一切归于虚无。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生命最本真的纯白。那些目睹着、观赏着一切的人们,平静的村庄,一切都像是画布上被擦除的景象。原地只剩下姜芜,与垂头下去,胸膛一片血色的萨拉。
姜芜伸出手去,捧在萨拉的腹部之前。一只鸟儿从萨拉的衣物之间飞了出来,跳在姜芜的手心。它是一只鹦鹉,也就是昔拉。
鸟儿灵动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萨拉的尸体。从此时来看,萨拉的面庞、身躯,都粗糙得不可思议。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身体里的棉花被取出来了的玩偶,只空洞地立在那里。
昔拉张口了。它说话的音调是鹦鹉所能够发出的那种怪声,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
它说:“我失败了。我还是被抛弃了。”
姜芜摸了摸小鸟的头,毛茸茸的,光滑而干燥,带着轻微的热度。她问:“你死去的真相是什么?”
昔拉的身子颤了颤,它那双豆大的眼睛盯着姜芜,呈现出动物的特征,没什么情感:“就像你看见的那样。主教要来村庄里巡查,代理人能够容忍我的母亲的存在,但一个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还怀着孩子,实在是太不雅了。所以她被勒令将孩子堕掉。”
“你怪她吗?”姜芜问道:“毕竟她夺走了你的生命。不论任何外因,是她亲手杀死你的。”
“一开始是恨的。”昔拉回答,“在我最初成为恶魔的那段时间,我很弱小,只知道女人和孩子是不够强大、会被摧毁的,于是用仅存的一点力量让自己变成了男人的样子。我总是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便想要是我能够是一个真正的人类该多好?……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明白了,她也许并不是不想生下我,只是她也没有任何选择。”
“活得很辛苦,那就是人类的特质了。”姜芜看着萨拉,她被吊在那里,一具死尸,干枯仿若脱水。“你现在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如果你想要成为人类的话,完全可以化形,变成你想要成为的样子。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你在尚未出生之前,本应该是什么性别?”
“那不重要。”昔拉在她的手心轻轻蹭着,“我不会成为人类的。人类实在是……太痛苦了。变成鸟就很好,可以飞,很自由。”
“我在梦境之中,只是想看看母亲会不会选择我。”昔拉那鹦鹉的嗓子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可是我无论构建起怎样的场景,增加多少前提,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我的哥哥……其实在真正的记忆里,她别无选择,只能牺牲我。但我还是会恨的,要是我比哥哥更早出生该多好?如果我能够被她坚定地选择该多好?这种想法根本毫无根据,也不切实际,只是我想要逃避现实而产生的幻想,好像她真的有选择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