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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356)

作者: 术塑 阅读记录

即使他已经死去了,失去了呼吸,但他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姜芜,像是在看一个恨之入骨的仇敌。他身上的热度、皮肤的热度、血的热度,全都客观存在着,这使得他给姜芜的感受像是一种被木桩钉死的小小鸟儿。姜芜伸手用手掌合拢了纽曼的双眼,强行让他脱离了死不瞑目的状态。她站了起来,舞台的灯光全部照耀在她的脸上,她脚下纽曼的躯体成为了一个小而模糊的血影。

姜芜忽然感觉自己得到了什么。她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术法的光辉悄然流转。

在这黑夜之中,姜芜重新获得了使用术法的能力,即使她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魔力储备少得可怜,比起她正常情况下所拥有的力量简直是一个小小的水洼——但,这是不一样的,这是从“没有”到“有”的区别。姜芜有一种直觉,她现在所拥有的力量的总量,与纽曼方才在进行攻击时体内所拥有的魔力总量是相等的。这种初拥有共鸣者的孩子身上的魔力就是如此浅薄,他们也不能够精准地控制自己本身具有的共鸣魔法,在施法的时候甚至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出现任何错漏。

正是这种初学者的笨拙,让纽曼太轻易地输给了姜芜。他实在是太小了,没有任何战斗的经验、施法的经验。即使他在舞台上已经做好了杀人的觉悟,但他仍然无法真正像是一个斗者那样与他人进行战斗。他的共鸣魔法其实是非常巧妙、非常有趣的,倘若用正确的方式进行使用,是能够对姜芜造成前所未有的威胁的。只是他的确像是他母亲所评价的那样,“太笨拙了”,所以甚至没能真正为姜芜带来伤害。他竟然只是直接使用自己的共鸣魔法,没有任何修饰地散发杀人的企图,是一把直愣愣射出去的毒箭。

在这场舞台上的斗争之中,姜芜掠夺了纽曼身上的魔力,成为胜者的她获得了输家的某些遗留,也就是他身上的魔力。

舞台的光亮之中,姜芜隐约听到了有鼓掌的声音响起。但当她真正想要侧耳去听那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时候,舞台的光亮却熄灭了。就像往常一样,当决斗结束之后,舞台的灯光也自然熄灭,这个夜晚的剧目算是结束了。

……

姜芜从床上醒来了。

她睡醒的时候浑身湿热,好像发了一场高烧一样。在意识逐渐清醒的过程中,她便感觉有一种异样的知觉充斥着她的身体。像是她身上多出了一个器官,能够像是眼睛或者耳朵那样接受外界的信息,但她的大脑尚且无法理解这种新奇的感受,于是她感到陌生而迷惘。

就像一个从小到大都是瞎子的人突然拥有了视力,瞎子本人是第一时间无法理解大脑接收到的那些斑驳的色块到底有什么含义的。

姜芜沉默地给自己换了衣服,离开房间,有些恍惚地往外面走。当她像是往常一样跟随着负责侍奉她的女仆的时候,她盯着那女孩在服装下面细瘦伶仃、可怜可爱的脊骨,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冷淡而理性的评价感受。

她是低等的。

这个女仆,走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低等的。

这种瞬间产生的感受就像烙印在精神上的一个火疤,一瞬间让姜芜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受。她过去并不会这样思考与判断他人,并非是她自我标榜自己有多么尊重他人,或者推崇人权,仅仅是因为她的思维定势没有这样的回路。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论在这个世界生活多长的时间,在下意识思考问题的时候,她仍然会秉持着本初的思考方式进行对他人的判断。而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第一时间认为他者比自己低等是一种多么轻蔑多么使人唾弃的想法,是难以被培养出来的。

但姜芜就是产生了

这样的感受,她甚至无法消除它。这种感受就像她无法在看到一个体积庞大的人类时不将其认定为“肥胖”。人是难以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的。

姜芜的脊背幽幽生起了一股凉意。如果说昨晚的决斗为她带来了什么的话,应当就是她现在所感受到的这种感官了——对他人权力的判断。只有在政治场名利场上的人才会慢慢习得这样的思考方式,他们是争夺权力的动物。这种感受本不应该属于姜芜。

在思考中,姜芜被带到了唐泰斯府的厅堂。在她没有晚起的情况下,她就会被默认邀请与唐泰斯夫人与她的一对儿女共同用餐——此时唐泰斯夫人正在为她的女儿莉莉安娜唐泰斯的盘子里放煎蛋。莉莉安娜旁边的那个位置、本应该属于纽曼唐泰斯的那个位置,此时空空如也,并不是没有人来的那种空荡,而是餐具与座位都没有的空荡。就像惯常的舞台传统那样,纽曼作为输家,被这个世界给抹除了。

看到姜芜从厅堂的正门进来,坐在她惯常所坐的那个位置上,唐泰斯夫人望去关切的一眼,问道:“您昨晚没有睡好吗?您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在用过早餐之后,您可以回房间再睡一会儿。”

姜芜想:我岂止是今天没有睡好,我是每天都没有睡好。每天晚上都要杀一个人才能过睡觉的日子都已经成为了一种惯性了……姜芜面色惨白,正拧着眉毛,看起来并不愉快,实际上是因为她正在忍耐着自己身体里的某种感受。

她刚刚习得的、权力动物才会拥有的那种敏锐的、对于身份高低差的在意正在明晃晃地提醒姜芜:眼前正对她关切地微笑着的唐泰斯夫人,是比她更加“高等”的存在。当姜芜从感官中得知他人比自己“低等”的时候,她倒是并没有什么感触之外的反应。她过来的路上一路看见许多仆人,并且一一判定他们低等。这种感触像是留影一样虚浮地存在着,并不给姜芜带来更多的什么感受,甚至干扰她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