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371)

在这种压迫、或者说是前提之下，卡穆尔从唐泰斯先生身上起来。他**，虚虚伏在姜芜身上，膝盖跪在地上。他控制自己的重心，不给姜芜带来任何负担，只是就这样居高临下地面对着她。卡穆尔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丝巾，捻成一角，轻轻地擦去了姜芜嘴角的血。他声音很温柔，似乎这个世界与他毫无关联，他只是姜芜忠实的仆人。他正在忠诚地为他受伤的主人料理被脏污的面庞：“您辛苦了……”

姜芜张开口，便露出了那被血染红的牙齿。雪亮的牙齿，使人想到猛兽。姜芜平静地、不带任何怨气与不忿地问道：“您还满意我为你呈现出来的这些景况吗？”

卡穆尔眨了眨眼睛。他有一张俊秀的面庞，装傻的时候倒也能够讨人欢心。他问：“您这话是什意思？我有什么对您不满意的呢？”

姜芜眯着眼睛看他。即使这是意识虚构出来的世界，但她的感受却是真实的。失血让她有些头晕，看见卡穆尔脸上那种恭迎讨好的表情，竟然说不出缘由地产生了些许想吐的感觉。她伸出手，用自己软烂的、动一动就传来钻心疼痛的手臂将卡穆尔推倒在了地上。卡穆尔也不反抗，表现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姜芜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来到你的意识之后，你便让我参与进‘舞台’之中，难道你不是想让我获得最终的胜利，把杀戮和死亡呈现给你看么？”

卡穆尔看着她脸上那种倔强的表情，喉咙里堵着说不出话来。他轻慢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还以为您不会和我玩这个游戏，会直接暴力地使用您的权柄，直接杀死所有人，成为最终的胜者呢……”

是了。在这个意识世界中，无论是力量，还是身份，姜芜都对世界的主人卡穆尔表现出了压倒性的胜利。她完全可以直接出手将这个世界破坏掉，杀死里面的所有人，而不是将自己套进卡穆尔所设置的规则之中，被“权力感官”所束缚，非要获得这个世界的规则的认同，才能够杀人、一步步缓慢地往上爬。

她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破坏，轻而易举地成为胜者，而不是在这个世界中浪费了漫长的时光。破坏是方便快捷的，也能够展现出姜芜直白的力量，轻松地获得胜利。它只有一点不好：这个由卡穆尔精心搭建出来的世界、设置了种种规则的世界会被破坏，他的心血也能够算作是付之一炬，这种行为无疑是用蛮力和权力对卡穆尔个人造成了碾压。

卡穆尔俯下身子，他将双手搭在姜芜的肩膀上，把玩着她黏着血的、乱糟糟的发丝。他说：“我可以认为您是在怜爱我么？我是‘傲慢’的恶魔，这是傲慢恶魔的梦境。但您竟然尊重了我的规则，一直不胜其烦地陪我玩游戏。”

姜芜略微抬头，盯着卡穆尔那张正在微笑的脸。如果能够忽视他眼眸中闪动着的某些细微的情绪的话，卡穆尔绝对是一副被感动的、被感悟的形象。但是他们心灵相通，姜芜能够清楚地明白对方心里并非如表面一般溢满了“被尊重的感动”，他们二者之间都知道卡穆尔在刻意表现自己的虚情假意的触动。

姜芜并不打算陪他演下去。卡穆尔低头，亲吻了姜芜的额头。而当他的嘴唇移开之后，姜芜看着他笑眯眯的、承载着幸福的面孔，像是陈述客观事实那样，平静地问道：“其实你在被我收服之后，一直对我非常不满意吧？你认为我是和他人合力才战胜你的，并且用某种你不能反抗的力量搭建了一个不合理的契约。即使因为契约的缘故，我成为了你的主人，但你心中的傲慢之情却一直没有褪去。”

“所以你才搭建了这样一个梦境、这样的规则。你要我一路战胜你所诞生的起源地，那些心中充满傲慢的贵族们。你就是从他们身上诞生出来的，你要我也一步步往上爬，战胜他们，直到成为最终的胜者，获得全部的权力。这样你才认可我拥有傲慢的权柄，能够被称作是你的主人。”

在姜芜以契约强行收复卡穆尔的时候，她身边有德卡斯特相助，并且使用了德卡拉的血所制造出来的、蕴含了“毁灭”的权柄的黑剑。在这样的境况下，卡穆尔战败，并且被姜芜鬼差的契约所压迫，被迫被契约成为了她的恶魔。

即使在被收服之后，卡穆尔迅速地审时度势，对姜芜表现出了一副恭敬的样子，但他的内心之中，却未必像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顺从。或者说，他的傲慢时时刻刻撕咬着他的内心，他不承认姜芜的成功，认为那是一种狡猾的投机取巧，他不认可姜芜踩在他的头上，成为了最终的胜者，拥有对他展现出傲慢的资格。

卡穆尔看着姜芜惨白的脸。当姜芜在这个世界停留，而他没有出现的时候，他的确在观察着他的主人的一举一动，并且详尽地进行分析。因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的确拥有值得他称道和服从的美德：姜芜在战斗中富有冲劲，即使处于劣势，也善于思考，并且获得胜利。即使她没有命运的垂青，也能够取得常人所难以取得的成就。

而在卡穆尔从被她契约，直到现在，这漫长的、久远的时间之中，他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确是在尊重着每一个恶魔，并不强迫他们做任何难以接受的事情。这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人似乎天然地不具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原罪，是以一种澄澈透明的状态在面对一切。理所应当，她也并不具备使人讨厌的傲慢。

想到这些，卡穆尔心里微微一动。他看着姜芜疲乏的脸，说道：“我认可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