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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成犬(117)

作者: 扇九 阅读记录

这位“少爷”闻声转头,看见温子曳,皎洁的长睫轻眨一下:

“少爷。”

温子曳“嗯”了一声。

祁绚敏锐地问:“心情不好?”

不等温子曳表态,他就摸了摸胸口,低声道:“这里闷闷的……你父亲都说什么了?”

温子曳立即想起,他跟祁绚的契约还开着,精神力共振的状态下,任何异样都瞒不过彼此。

包括连他自己也下意识不去想的幽微情绪。

“祁绚。”他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侧目望向那丛贵重的银纹玫瑰,温子曳罕见地发起了呆。

半晌,他自言自语似的问:“你说,假如我可以离开,我们应当去哪儿?”

“离开?”

祁绚略微诧异,但他只稍稍思索,就淡淡地说,“有关这个问题,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探讨。之前我就回答过,现在也没有改变——少爷,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去所有地方。”

他极其认真地注视着温子曳,以他一贯的笃定、明确、毫无迷惘。

“这次我不和你讨论‘喜欢’的定义,我只问你:你真的,从来没有过哪怕一瞬间,有‘想要某种生活’的冲动吗?”

温子曳怔了一下。

玫瑰枝叶随夜风沙沙摇摆,他眼前忽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清晨的阳光流转在洁白的花瓣上,女人推门而入,忧虑关切的一双眼,眼下青黑,发梢沾了黎明的水露。

她倒掉昨日发蔫的花,将刚采的新鲜玫瑰插入花瓶,摆在床头。

温子曳对那些轻手轻脚的小动作置若罔闻,闭眼装睡。

三年日复一日,他永远冷漠如冰地对待这对母子;而她似乎也永远耐心、仔细、好脾气。

病房中一片静谧,女人俯身替他掖好被子,发丝垂落在脸颊上,飘来一阵温柔的、馥郁的浓香。

“快点好起来吧,子曳。”她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小声说,“————”

“————”

杂音。

痛苦而扭曲的杂音。

穿梭在脑海里,宛如闪电火花一路跳跃,包裹住他的心脏和鼓膜,令他不能再回想下去。

“不,不。”温子曳摇着头,脸色惨白,屈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太阳穴,“不对,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不想要……”

他额角不断地渗出冷汗,仿佛陷入一个挣脱不出的噩梦。

就像上回被护在身后那样,他表现出的状态,毫无疑问是一种应激。

祁绚顿时肃容,上前两步,握住了大少爷颤抖的肩头。

他提高声音:“少爷……温子曳!醒醒!”

“苏枝已经死了!”

温子曳浑身一僵,在他怀里哆嗦着仰起脸,眼镜歪倒,纤细的浅金支架横在鼻梁边,轧出一道醒目的红痕。

“死了?对,她死了……”

嘴唇翕动,温子曳剧烈地喘息,他紧紧攥住祁绚的衣襟,揉皱了那身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手背青筋凸起,神色阴晴不定。

他终于平息了心底的起伏,却又被另一种怒火点燃。

“混账!”

温子曳低声叱骂,他真是恨极了自己这副不争气的模样。

他不愿去看祁绚的眼睛,一想到刚刚在对方面前毫无骨气的失态,他就面皮发紧,觉得说不出的丢脸。

“少爷……”

契约的另一端,祁绚同他一起经历了从悲哀,到恐惧,再到羞耻和自厌的高低起伏。

这种大起大落、尖锐而不安定的情绪变化,如同刀刃直逼心脏,是祁绚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一时间,他不禁有些无措。

——他知道温子曳很会装模作样,但一贯从容的表象下,居然有这么……吗?

祁绚似乎能理解对方平日里的喜怒无常了。

莫名的怜悯,又或许是比怜悯更加柔软的一种冲动,毒蛇般攀咬住他的咽喉,令他罕见地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认为此时此刻,行动远比言语更有力量。

他应该给大少爷一个拥抱。

想到就做,祁绚松开放在温子曳肩头的双手,顺势滑落脊背,扶住青年单薄的后腰,将人不由分说地塞进怀里。

温子曳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弄懵了,杂乱的念头一下子全飞去九霄云外,只剩下感官被另一个存在填满的充实。

与此同时,精神力连结的地方传来平稳温和的波动,像大海波涛万顷,像北风于高天呼啸,像暖阳下一望无际、亘古不化的雪峰。

那是属于祁绚的寥阔与干净。

“咚,咚,咚……”

他听见兽人胸膛下坚定的心跳声,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裹挟在其中。纷纷扰扰的心绪不知不觉间散去,温乘庭也好,苏枝也罢,像与他隔了一方天地。他在这里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宁静。

温子曳闭上眼,他已经完全平复了,但他纵容自己继续赖在这个怀抱里。

“祁绚。”

“我在,少爷。”

祁绚一如既往地给予回应,温子曳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契约你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我果然需要你。”

他语气中的赞叹不加掩饰,令祁绚有点不自在的羞窘。

他想结束这个过分亲密的肢体安慰,手臂刚刚松开,温子曳就反客为主地凑上前,环住他的脖颈,逼他垂脸看他。

这点力气很容易挣开,人类对他而言太过柔弱。可祁绚仍然依照大少爷的意思低下头,深深望进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

“陪我跳支舞吧。”温子曳说。

“跳舞?”祁绚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跳舞做什么,“在这里?跳哪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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