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315)
“可我吻你时,你又让我滚开……”
“你是不是忘了,最开始的时候,是你先让我‘滚开’的?”塞尔终于打断了科特拉维兀长的话语。
科特拉维微微怔,露出嘲讽的表情:“是的。没错。可那是最开始的时候。你打算想跟我追溯到多久以前?出生的时候吗?”
塞尔则反问:“你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反复无常吗?”
“我……”科特拉维陡然说不出话来。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反复无常,就像自己无数次想算了,无数次劝自己满足于现状就好、塞尔并不特殊到不可替代。可他反复无常外在却与内在恰好相反,执着到让憎恶自我。
塞尔不知道卡特拉维对自己的企图吗?他显然是知道的。他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只是科特拉维的感情又有多少称得上是真诚而长久的部分?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更不用说是塞尔了。
开始塞尔能明白那是感激,对庇护所回赠的感激。后来是不甘伴着倾羡,到这里或许一度变成了依恋。可它太短暂了。从他们成为低阶那一刻起就戛然而止,因为科特拉维的纯血天赋已经正式彰显,他开始不自觉流露出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或许科特拉维自己没有意识到,可对方给予塞尔的每一次帮助,都让他厌恶,甚至想因此远离他。
“塞尔。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瘦弱的蠢货?你跟他是朋友?”
“当然不。”塞尔说。
很多年前,在临时居住区,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周遭近似年龄的“同伴”问过。
他是这么回答的:没有理由。
他就像是在帮助被猎狗追捕的兔子,只是忽然想赠予一点善意罢了。至于猎狗会如何?弱者没有资格在这个族群里生存。那兔子又怎样?没有利用价值的弱者,到时候丢弃掉就或者变成食物都可以。
所以塞尔一直认定周遭的“同伴”都是猎狗,愿意听从他的吩咐,他也愿意在表面上畅谈所谓的“友情”——“情感”无疑是拴住“同伴”脖子的最佳绳索。
兔子?弱者他从不放在眼里,连记住都没必要。
科特拉维或许是第一个,他的眼神不是弱者,但他当时的确很弱小。如果没有纯血让他在未来注定不会是个弱者,他肯定已经被塞尔划归到“同伴”之外,更不用说是“特殊”了。
他就是享受被匍匐膜拜,那种每道命令都不容违抗的感觉,为此不惜披上任何伪装,施舍虚假情感,同时反向利用情感来控制周遭。
这种行径自私又卑劣?没错。可那又怎么样?他就享受这种感觉。否则他就不用不惜一切向上攀爬。
因此他既憎恶科特拉维的反复无常,又将之视作一种驯服过程中的乐趣。
接下来大概就是兔子奋起的无聊过程。
科特拉维从一个被猎杀的弱者,向着强者所在的顶峰跳跃,忽然开始从高处俯瞰塞尔。
花和酒,平级和定阶,装作邻居,装作朋友……
塞尔赠予对方冷漠的言辞与疏离的态度,好像把他划分在朋友的范畴内都是不堪入目;对方就赠予他理所当然的锲而不舍,好像随时随地都为他出现,也随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只是无果是常态,漠视也是常态。
这些常态反而更能激发征服欲。
双方都是——
当科特拉维察觉到少年时对“强大”的全部理解——魔力胜过对方的时候,也明白力量上的征服根本毫无意义。那要如何征服?难道不是身心同时到手,才更有成就感?
就算把这些琐碎好胜心全都能归类到情感里,它们还远远不能算作爱。只有蠢货才会擅自认定这就是爱情。
在这点上塞尔就比科特拉维清醒。他反向利用了后者,在自己身边留下了一个唯命是从的纯血木偶,把支配用的细线都牵在自己手里,所需要付出的只有一句暧昧不明的话,附带上微不足道的交换条件,或是故意拉着对方的手,说话时站得近一些。
就像很多蠢货把爱情和其他情感的界限卡在情欲上,却不知道情欲和爱情有多么容易混淆在一起。
可事实上它们毫无关联。
就像是水和油。
想要就要得到。科特拉维始终对自己的欲求毫不掩饰,也永不熄灭。
就像他第一次看见黑色郁金香的时候。
那天他刚满十五岁,已经不是能被成为小孩子的年纪了。可他的外表看起来依旧只有七、八岁。关于他是纯血的消息已经悄然散布到临时居住区之外,偶尔有一些毫无名声的纯血家族前来招揽,他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那天他站在中央城堡庭院中央,像个蠢货一样愣在那里。
它们并非纯然的黑色,而是一种过深的蓝色。
如同夜幕,虏获了他。
“我想要一朵。”
那是他首次对塞尔提出要求,指着花园里那簇并不显眼的花。
同样十五岁却拥有同等年龄外表的塞尔无情地拒绝了他,就像任何哥哥拒绝弟弟无礼的要求那样毫不委婉。理由很简单:高昂的价格。
当天晚上,科特拉维就因为企图溜进中央城堡的花园里偷窃一朵花而被值守的爵位战士抓获;
第二天,塞尔被迫伪装成新生纯血家族的家族长派来处理麻烦的家族成员,将被略施惩罚——揍过一顿的“淘气的小纯血”给领了回去,进行标准的禁足惩罚;
第三天,塞尔在科特拉维企图溜出前抓住他,给他一个保证,让他给自己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