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317)
科特拉维点头:“你要我做‘家族’最忠实的仆从。家族就是你。”
“是的。”塞尔说,“你要做我最忠实的仆从。”
科特拉维本立刻就拒绝,可他终归没有那么愚蠢。
“公平一点。”他说,“万一我以后变得很有用——纯血以后的确都会变得很有用,这个假设并不自大。”
“当然。”塞尔回答。
“那你却只交换这点小小的庇护,而且才到我的成年期?那我能得到的也太少了。”
对这种近似于挑衅的态度,塞尔却露出了满意表情,就像从堆积成山的垃圾里寻找了一柄被遗弃的精灵剑。
“这只是‘公约’的一部分,不是‘城主许诺’,里面还有很多漏洞可以找。”他说,“你不蠢,肯定还能跟我讨价还价,不是吗?”
“你理所当然的讲话方式,听起来就像很了解我一样?”
“我只是擅长猜测。”
“但我并不讨厌,只是我需要考虑……”
塞尔没有再说话,安静且耐心的等待着。
其实现在想起来,他应该问一问科特拉维:你不讨厌哪点?是我擅长揣度你真实想法的那部分,还是我理所当然的口吻?可即便当时的他问了,当时的科特拉维又会回答吗?他回答的会是真话吗?
答案未定。
亦如现在。
科特拉维认真思考了很久,才决定接受这个提议。
“那你如何向大家说明你和我的关系?”他问。
“朋友,怎么样?”
塞尔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如果以后你厌恶这个关系,也可以尝试改变。当然,那要凭借你自己的本事了。”
“朋友?”
科特拉维埋首在对方胸口,圈着他的腰,利用成长缓慢的优势,撒娇般地说。
“听起来不错。”
……
Ⅴ:狂诗之炎(25)d
“你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是吗?”塞尔问,“所以我问你对‘这一切’执着的理由你根本无法回答。”
“你让我帮你,我帮了。你让我留下,我也留下了。”科特拉维反问,“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要干涉我的……正常生活?”
“生活?”塞尔笑起来,以一种似是而非的表情看着对方,“你把‘沉溺于过去’叫做‘正常生活’?”
科特拉维反问:“难道要像你一样为了首座不惜一切,才能叫正常生活?”
塞尔忽略了这些,笔直地盯着科特拉维,以一种后者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怜悯,没有怒意。甚至没有说话,也没有展露出任何情绪,让科特拉维根本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在科特拉维为自己的反复无常束缚时,塞尔已经拥有毫无破绽的伪装。
“你的执着既然与我有关,我对你的‘行为’就不该被称作‘干涉’,而是‘关心’。”塞尔说。
科特拉维短暂地沉默了,接着发出介于“不”和“什么”之间的奇怪单音,最终以嘲弄的语气问:“关心?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为什么每次我想吻你的时候……”
塞尔突然栖近科特拉维,以后者无法闪躲的速度。迎面而来的拳头砸在中了科特拉维的脸,他的头被迫歪到一侧,还磕破了嘴角。
血的腥味淡而绝望,就像他们之间此前那无数次徒劳的缠斗,早已经让科特拉维明白,无论是引诱还是挑衅,都无法在塞尔身上奏效。
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可他依旧执着。
紧接而来的下一拳,就撞在他的肋骨与腹部之间,让他被迫弓起了脊背。
可他还来不及倒下去,又被对方扯着胳膊重新拉起来。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轻浮的说话方式?”塞尔问,“用正常的、可以商量的口问题方式提出你所要求的一切?”
“那你呢?这是你又一次突发奇想施舍给我的‘充满好意的关心’……吗?”
科特拉维重新扬起脸时,“关心”这个词尚且来不及完整的落下,就终止在对方伸向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以及其后的动作里。
塞尔将科特拉维彻底地拽向自己,同时以另一只手钳住对方的下颚,主动舔上尚未来得及愈合的嘴角。
科特拉维视线撞进对方金棕色的眼睛里,短暂地怔住。看清自己轮廓倒影的刹那,反手拽住对方胸口的金缕缎,发了狂一样凑上去回应。
这个吻从惊愕到炽烈,如同烈酒被泼向结了薄冰的湖面,迅速而不分彼此的凝固在一起。两双不同颜色的眼睛也是。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他们却无暇低头寻找。可它也终止在疯狂以前,像一个谨慎的玩笑。
塞尔以分别砸在科特拉维胸口和腹部的拳头终止了一切,任由科特拉维躬身倒在地上,在抚平金缕缎上的皱褶的同时也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他弯下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科特拉维手里滑落的那枚“胸针”捡起来,重新走向门边时,随意地将它放在旁边的置物柜上。
他即将跨下台阶前,被踉跄而出的科特拉维握住了脚踝。
不是之前几回那种带着挑衅与攻击性质的抓握,而是某种过于轻柔的方式,根本不需要用力就能挣脱出来。可他却选择驻足回身,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科特拉维。
“刚才算是什么?”科特拉维问。
塞尔刚想开口,就为背后过于明亮而短暂的电闪雷鸣所打断。
西乌斯城上空的黑云不止何时已经凝滞得更为厚重,仿若夜幕。闪电划亮了云层,也照亮了科特拉维的眼睛和头发。塞尔自己则像是一道不合时宜的斜影,遮蔽了对方一半的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