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216)
但他口中却还是客气道:“在下这便领使者去取。”
不言不语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方岔道口,姜楼疾逾幕篱半步外抬手阻拦。
幕篱下的翘头小靴停住,这回没有再大马金刀地一步掀起半尺风,乖乖地藏进了这一匝方寸地。
姜楼弯腰垂头,低眉顺眼地解释道:“使者莫怪,前方就是我族少君的宫殿,如今正留居宾客,还请使者移步这条道。”
“阁下何必总是这般屈身告罪,累不累?不如干脆跪着说话吧,省了麻烦。”幕篱下不过随口一说,也未管他肯不肯跪,接着又道,“有什么客还能贵过本贵客?”
那幕篱边檐微微上翘,可想见,幕篱
下那顶漂亮的头颅大约正高扬着,那张矜贵的嘴巴才能说出这样高傲的话。
幕篱下又提起那几位谁都心知肚明正被囚于妖族的殿下们:“听合虚宫的小冰妹妹说,贵上请了我们大师兄在禁狱里作客?”
大师兄……听说太孙阿元乃天帝躬亲教导,并无师妹,那她所言者便是那位东望山的神君?
那她是?
“本座乃东望山行云。”幕篱下说话真如行云浮霭一般轻柔且淡,自然且舒。
姜楼极是熟练地道了两句久仰幸会,煞是殷勤地弯腰更低了些许,谦恭至极,在前面引着使者去取京沂的宝贝,步伐甚至也快了几分,活像是行云的名头真有多大似的。
使者看得明白,他这是不欲自己再追究青蓦等被囚禁狱之事,故意避而不答,要借此蒙混过去,她也不戳破,默默地当作自己真忘了问过那一句。
这般遮遮掩掩,心虚至极,仿佛那禁狱里真囚了战端一样。
可是琅上那样一个疑心似海深的妖,在放跑了一个小冰之后,还真的放心依旧把阿元一行安置于禁狱里?即便是想再来一出请君入瓮,也不该这般胆大呐,还是说他们在故布疑阵……
姜楼在前头领路,留意到身后落后半步的使者虽跟了上来,那幅幕篱纱帘却正朝向往琅上宫殿的那另一条路。
姜楼微微抿唇,浅淡一笑似水无痕,心中窃哂:“果真是多疑的性子。”他仍作不知不觉状在前边引路。
他们把京沂的宝贝都归置到了万宝塔中,若非她今日过来讨要,也不知是想封存起来,还是化为己用。
“这便是京沂公主曾来作客,临走前遗落的所有物件,尽在此处了。”
她没计较姜楼的辞令,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手往空中一招,抓来三尺长一片灰扑扑的麻布,向前丢去,麻布依势而长,如云盖顶,将一架子宝贝团团裹住,又忽如泄气一般变化作腰间荷包大小,飞回了她手中。
“你可要点点?”她晃了晃手里的布袋子说道,“莫等出了这扇门再说本座顺手牵羊,那时本座可就不依了。”
姜楼自然是称不敢。
他一揖下拜,做足了谦逊姿态,可怜这一揖到底竟未能抬得起来。
“砰”地一声,姜楼以头抢地摔在了地上。
幕篱下探出素手掀起了皂纱,探出的手腕上正环着一串儿铃铛镯,叮叮铛铛,竟自成一种奇异音韵。
正是她适才混水摸鱼悄悄戴到手上的渡缘十二铃。仙家宝物自有灵性,并非随意是谁沾手便能使出来的,是以这姜楼才如此不设防。
纤细的皓腕摇摇,铃儿铛铛,得意地轻笑:“巧不巧,我偏生是这宝贝的旧主人,偏生知道它该怎么使,教我轻易得了手,呸!”
阿盈上前先是轻踹了两下,见他果然不醒,遂放下心来,脚下多使了些力,给他翻了个身,在他身上掏掏摸摸一番,想顺手找找有没有什么能让她在妖国便宜行事的东西。
“咦!”
她从姜楼怀里找到一枚钤印,第一眼便觉得那紫玉上面雕刻的花纹似乎分外眼熟。
尚未等她细细辨认,塔下有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方才打晕姜楼的声音还是惊动了下面守塔的小妖。
阿盈忙不迭把东西塞进怀里,左右乱窜却未寻得出路。
听声音那气势凶得很,他们已经快找到这层来了。
第111章
赤煌煌映夜天,兰霞霞傅粉面“她嫁了……
她只好匆匆放下幕篱,复又遮起面容,阿盈放声大喊:“妖呢妖呢!”只听声音,还当她真是又气又急。
外头寻来的那些妖闻得呼唤,很快便找了进来。
他们一看躺在地生死不知的姜楼,顿时面色大变。
还不等他们诘责的话斥问出口,阿盈便抢先气急败坏地发难道:“你们妖国是怎么回事,竟指派个病秧子来接待本使,意欲何为?”
那群妖大约是常年看守万宝塔,守得脑子都朽了,愣是一句话便给唬住了,再看姜楼身上也找不见什么遭了袭击的伤痕,便被阿盈轻易地反客为主,结结巴巴地求她恕罪,只敢小心翼翼地问询是发生了何事。
“本使岂知发生底事!”阿盈趾高气昂地倒打一耙,“适才本使正在清点我天宫公主被你们扣留的宝物,谁知这厮忽而倒地不醒,倒是耽误了本使之事,尔等如何交代!”
那群妖中走上前来一个主事的,神情局促地回答:“小妖等不敢主张,不如带使者前去求见少君?”
阿盈本想耍滑脱逃,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冷冷一笑:“竟还是疑心本使?也罢,本使便同尔等走这一趟,不然还当本使是心虚呢。”
她又瞥了眼地上的姜楼,嘲道:“还不领下去治治,若死了也算在本使头上么?”
那妖忙指了几个小妖将姜楼抬了下去,自己等便盯着阿盈不说话,阿盈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