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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山白(217)

作者: 逢花 阅读记录

再次路过那条岔道的时候,阿盈指着层林掩映后隐现的宫楼尖尖问道:“听说你们少君近日在他殿中宴客?”

妖摇头称不知:“小妖等长日驻守万宝塔,并不曾听说过塔外之事。”

阿盈点点头,不再多问。

在幕篱下,玉指翻飞,很快便叠好了一只云牋鸟,阿盈对着它轻声叮咛道:“待会机灵些飞快点,可别连累我再丢次小命!”

落后两步的妖问道:“使者说什么?”

阿盈回首望,身后跟着一长队手持兵器戒备着的妖,阿盈撩起幕篱纱帘,隔一层面纱,指着前边远方,目光沉静似水。

百尺霞光玄绫飞出,漫天卷地而去,遽然间,远处火光大盛,火舌舔上天际,一只谁也不曾留意的小鸟儿灵巧地避开肆虐的火焰,冲上九霄。

风刮进殿中,凉浸浸的,琅厌不由打了个寒噤。

“哥哥,城下已血流成河了,悬在城门前的都是我们族人的头颅。”琅厌低声说起,眼含悲戚。

“你休要掺和进来。”琅上冷硬着脸说道,“也不必白费唇舌,我不会引颈就戮,任琅七宰割的。你走吧,此时莫要回来了。”

“我没有想要劝你归降,我知道那是逼你去死……”琅厌微微摇头说道,见琅上略有讶异地看向自己,不等他说,琅厌便又道,“哥哥,你逃吧!”

琅上轻轻拂开琅厌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望着殿外的微微光亮,轻似呢喃道:“逃去哪儿?已走入这个境地,岂有退路。”

这一局厮杀至此,僵持一时,非死不能破局。

殿外一只寒鸦落在阶下,刚栖息顷,几片落叶枯枝吹来,倒把它惊飞,真是忙忙碌碌,不知所终。

“是啊,岂有退路……”琅厌也望着殿外,默默无言,不知所想。

琅上在王座上端坐,出声道:“厌厌,此一战我与琅七不死不休,你不要掺和。不管我同他之间仇恨何等深重,但当初是你救他躲开我和父君的追杀,他会念你的情,会护好你的。”

琅厌闻言呆愣住了,心中涩然,欲言又止。琅上看得懂,笑道:“我自然知道是你救的他,从小你就在我同他之间为难,暗中帮他不少,不然既遭父兄厌恶,他一个血脉不纯的杂种岂得命在,长到这么大?”

想起以前,琅上不由微笑:“小时候有一回在兽潮中你拼了命与我比试,赢了父君的宝贝,最后是不是转送给了他?就是为了给他治伤吧,解他之难,他才能在后来的妖国大比中胜出。倒是你,在兽潮中伤得不轻,大比不利,挨了父君的罚,还记得吗?”

琅厌回想那时旧事,恍然如梦,缓缓点了一头:“小妹自来修为便不好,伤不伤都是要输的,倒是哥哥先是在兽潮之争中让了我,之后大比中又要护着我,是我连累你错失第一,输给了二哥。”

琅厌一边忍泪,一边说道:“原来我偷帮二哥,哥哥一直都知道,也不曾怪过我,还在父君面前替我处处遮掩周全。”

琅上说:“谁说不怪你,那回气得狠了,你受罚之后也不曾去探望过你,可怨我?”

“那是哥哥知道,二哥会给我送药来,才放心与我置气的。小妹对哥哥怎会生怨,是哥哥不要对我生怨才是。”

琅厌跪坐在琅上座前,仰望兄长,眼中水光盈盈,映着几点寥落的烛火,甚是悲哀。

半晌,她幽幽问道:“二哥他,不该回来的,是不是……”

这凄清的语声里也似是沾染了凉浸浸的风,轻轻地荡在诡丽大殿中,出离得清晰,像是戏楼里,一出苦戏的最后一句戏词,如泣如诉,余音不

绝。

烛影随着水光垂落,滴在了地上,碎成了转瞬即逝的花。

琅上双拳攥紧,目露怨愤,可目光落回琅厌身上,却还是松了手,轻抚她的头顶,如同幼年时一般,叹道:“厌厌,你谁也别怨,此番乱局过后,不论谁赢,你终归都还是妖族的公主,别怕。”

他把琅厌搀起来,最后说了一遍:“走吧。”

琅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行了最后一礼,一步步踏下阶陛,缓步朝外走去。

不想却正撞上了被五花大绑押来的阿盈,那个障蔽周身的幕篱已不见了,只余一层白纱覆面。

她见到琅厌,还满不在意地说道:“我是束手就擒,可不是打不过哦。”

琅厌分外头疼,压低了声音问她:“你又做什么了?”

此时琅上已看见了她,也问询起来,小妖忙回道:“这位使者无缘无故放火烧了兰和境,毁了三座宫楼、一片林子。”

琅厌惊问:“你真烧哇?”

阿盈也惊讶:“难道还有假模假式地烧?”

琅上震怒,横目扫来:“阁下是什么意思!离戈究竟是否诚意欲与我妖族和谈!”

阿盈斜乜他一眼:“你觉得是诚意否?没有头脑不会自己想么!况且,是招降,可并非和谈。”即便被押缚着,也依旧嚣张。

琅上气怒不已,喝令小妖要摘下她的面纱。

“欸!”坏心眼的笑意从她眉眼间流出,坏心眼地笑道:“摘了这面纱,少君殿下就不怕看到哪张教你心旌摇曳,不能自持的脸吗?”

“是你?”琅上眉头一皱,看来是想起来了。

“少君殿下可真是痴情妖啊,不过略提一提便想起我这故人遗孤啦。”

“闭嘴!”琅上飞掠而至阿盈面前,出手如电,扼住了阿盈纤细的脖子,神情阴郁,语气可怖,“你怎敢诅咒她!”

阿盈识相地闭了嘴——倒不是怕他打杀,要紧的是怕他那口水溅到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