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227)
“……灭口?”玖洏听懂了阿元话里的意思,立马便要反驳,“可是花簌就在西陵,她怎么会需要灭……”
玖洏说不下去了,只因她已想到,若让离戈查清琅上没有抓花簌,就会猜出花簌仍在西陵,那盈阙就成了花玦的帮凶,也是神族的背叛者。
所以,小狐狸是有杀琅上的理由的,而若她不能明证清白的话,她所代表的盈阙与昆仑,也会坐实背叛之罪。
届时,昆仑叛,神族的局势一定会大改。
玖洏没有再问阿元是不是怀疑小狐狸,这好像已经没有了意义。
所有的阴谋暗箭最后都是朝向那片人间陬隅,妄想从那里烧起火海,焚烧天地,以鲜血、以哀鸿,祭万万年的囹圄苦难。
在妖国,看不到西陵的方向,就像在九幽,也看不到天。
但这无法阻止藏在妖国的邪祟造下恶业,心怀滔天怨愤的魔也不会停止对天的报复。
西陵的黑夜好像妖国一样晦暗,惟有月光清澈无染,照人间,悯悲苦。
花玦搬着一盆雪白的剩蕊残葩刚回家,就被候在门外的云幺告知——花簌丢了。
此时夜色已浓,云幺一身重露,满面焦急之色,扯着花玦的袖子哭道:“今日下学之后,小归恩公自行回了不流云,直到傍晚时分祭司大人去找公主询问小归恩公是否在那里,这才知道小归恩公不见了!”
正交代前因,云幺手心忽而一空,一阵风卷起浮尘,花玦已推门进入院中,放下花盆,锁眉问道:“阿盈呢?”
云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立马回说:“祭司大人出宫去寻了,已经快两个时辰。”
院里满庭月辉之间,石桌上正摆着一汤两素,三份碗筷,现已凉透了。
“公子不过出门一天,竟生出这等变故!想是祭司大人事务繁忙,一时看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弄丢了小归恩公,大人一定也很自责,公子千万莫与大人争吵!可要拨些人手过来?这些饭食也实在清淡了些,祭司大人尊贵非常,不怪做不好这些活,但公子和小归恩公怕是吃不惯吧?不如以后我每日送……哎,公子去哪儿?”
云幺自顾自背书似的说了一大段,花玦未应一声,在花簌屋中察看一番无果,忽然急趋离去。
甫一出门,迎头撞上一团黑影,那黑影冲得太快,花玦踉跄一步抵到了门槛上,险些摔倒。
“哥,我回来了!”这声音是花簌的。
“簌簌过来。”这一声是盈阙的。
盈阙拉住花玦,使他好借力护着花簌稳住身形。
在后头跟来的小百花
笑嘻嘻地拉着花簌跑进院子,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捂着脑袋哼哼唧唧起来:“晕!好晕!太晕啦……”
花簌叹了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帮她按揉:“姐姐使的是飞天遁地的法术,你只是不习惯而已,休息会儿便好,别怕。”
这情势变幻太快,看着那壁厢显是安然无恙的花簌,花玦此时思绪纷乱,问盈阙道:“怎么回事,是怎么找到她的?”
盈阙说:“花谷迷阵困住了她,是人间的阵法,没有灵力残迹,但是我找不到,是百花带我找到的。”
依理来说,若非仙灵诡怪手段,绝无可能将她蒙蔽,但也实是追查不到其他痕迹,若非小百花想起今日和花簌提起要去百花谷的约定,侥幸去找了一找,怕他们只能以为潜藏在这里的魔族已将花簌带离了西陵。
“我知道我知道!”小百花在那边一刻也不安生,高高地挥了挥手臂,“那个叫奇门遁甲,我在书上见过!我阿爹一定很快就能找出拐走小归的坏人,管他是求钱财,还是嫉妒你们家威风,统统都不放过!”
沉默良久的云幺指着小百花,神情难辨:“你!”
“嗯?”小百花回头左右看了看,见她果然是在指自己,很是茫然,“干嘛?”
云幺意识到此举不合身份,强忍住收回了手,朝花簌屈身施了一礼:“小恩公今日想是受惊了,我去煮碗安神汤来。”
花簌摆摆手:“不必劳烦,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就好。”
云幺牵起嘴角点了一头,向花玦盈阙告辞离去。
花玦把盈阙牵到桌边坐下:“饭菜凉了,我去热一热,很快就好。”
“好。”盈阙目光追随着他端菜进屋的背影。
小百花挡住花簌的手,仰头小声问她道:“归大哥生气啦?怎么不理你,和盈姐姐说话也不笑了诶。”
花簌见她已经不晕了,便靠在盈阙旁边坐下。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且有许多蹊跷之处,虽则她深陷局中,却同样一无所知,甚至觉得是自己把自己带去的百花谷,只记得迷迷糊糊的像做了个梦。这几日和小百花约好了要去她的百花谷,梦里就想起了画卷上的花谷,醒来便在那里了,可是却怎么都走不出去,直到小百花带着盈阙找过来。
花玦把她从山河宫带走,所承担的重负必定更难当,今日这事他的思虑只会比自己更多。
花簌不由自主地摸上藏在衣襟里的鉴心镜,朝小百花摇了摇头。
小百花随手举箸,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碗沿,说:“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和盈姐姐嘛,明明归大哥自己也忙着自己的事,出去帮别人养什么花,顾不上接小归弟弟回家。盈姐姐找你翻遍了西陵,他也不安慰安慰你们!”
院子里只有小百花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花簌早已习惯了她的话痨,当下只与盈阙一般默默地等着她说到口干舌焦,自己住嘴。
等花玦端着热气飘飘的饭菜出来时,小百花蓦然噤声,全无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当场抓住的自觉,毫不尴尬地对着花玦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甜兮兮地喊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