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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山白(242)

作者: 逢花 阅读记录

盈阙摇了摇头:“没什么。”

花玦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又走到泉边,熟稔地摆好纸笔,开始研磨。

盈阙把食盒里的一盘归来树糖人取出自留,而后便提着食盒踏进门里,还回头嘱咐了一句:“你不要进来。”

花玦一直笑眯眯地望着,直到盈阙走回来。

小泉边,盈阙写着字,花玦逗着胖蟾蜍,还有一条玉京子盘在一旁,懒洋洋地荡着蛇尾巴。

逗得凶了,憨蟾蜍气性一发,猛地蹦入泉中,水光烁烁,洒了满天。

吓了一跳的花玦急忙拿袖子给盈阙挡水,点点滴滴却还是淋湿了纸。

四喜财一动不敢动地僵着长尾巴,悄悄觑向薄袖后的祭司大人,自知闯了祸的八宝从水下探出一双傻气十足的眼睛……

“怎么了?”

众人皆应声望去,是王后提着一盏玲珑小巧的宫灯走来。

王后踮着脚将灯挂到了低矮的槎桠子上,正好将盈阙面前的一小片石面照亮。

“月光昏暗,当心看坏了眼睛,还是要点盏灯的。你们也莫要在水边顽闹,留神不要滚到水里去。”王后操心地说道。

灯下,王后眼里的慈怜分外清楚,看得盈阙一怔,这般的眼神好像在哪里也曾见过。

花玦起身道谢:“多谢王后,我们晓得了。那食盒里的姜汤王后记得喝,这里夜凉。”

“省得。”王后微微颔首,又缓步回到殿中。

一身素衣转进门里,花玦想起上回见到王后,还是在小玉山上,那时端庄从容,全不似此时,没了精神,盛年之人竟已露出几分老态,连背影都显出久病之态。

花玦一时感慨,想同盈阙说什么,只是一回头,却见盈阙仍仰着头,还是方才王后同她说话时的姿势。

花玦若有所思地看向挂在树上的那盏灯,少顷后笑问:“阿盈,这是第一回 有人怕你看不清,送你灯吗?”

盈阙点了点头,说:“以前也有个第一回 ,那人送我一双绣鞋,怕我冷,怕我割伤脚。”

花玦手指比在唇上向蠢蠢欲动的八宝“嘘”了一声,又缓缓地问盈阙道:“什么花样的绣鞋?阿盈喜欢吗?”

盈阙盯着那盏灯,想了一会儿。

“碧翠色的,绣了桃花。”盈阙轻轻摇头,“没有不喜欢。”

花玦又问:“那阿盈喜欢这盏灯吗?”

她依旧轻轻摇头:“没有不喜欢。”

明月渐沉,已是后半夜了。神祠外忽然响起叩门声。

“笃笃笃——”

八宝看向花玦,花玦看向四喜财,大眼瞪着小眼,最后在盈阙放下笔,即将起身前,成熟稳重的四喜财摇起尾巴尖尖,朝门口爬去。

四喜财飞快地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去,不一会儿,一人推门进来,原来是西陵王。

他手上盘着四喜财,一身衣裳被汗浸湿了,焦急的目光正在神祠里找寻什么,在外面威严了一整天的王上,此时一点威严也不剩下了。

月坠日升,日落参横,日子便像树梢的叶子,悄无声息便没了影儿。

西陵王宫里的枫叶比别的地方红得都早。王后的身子早好得差不多了,却养成了每日到神祠念一个时辰道经的习惯,西陵王若有空闲时,也会陪她过来静坐上一个时辰,或是与花玦说一说编书之事。

这几日,西陵王已为小百花的亲事愁白了好几根烦恼丝,谁让他家姑娘天天什么正事也不干,出门个把月了,也不说给家里老父亲老母亲寄两封信回来,就跟在人家小子身后,人家走医她走方,人家送药她送钱,人家上庙她上香,这还像话么?

早晓得女大不中留了,可那一家都是谁?就算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了,可又能相携几年?大梦过后,这边雪茫茫一堆土馒头,那边已在陌上云外,尚是少年清俊,打马赢花。

岂乃良配?

这日,西陵王独自来到神祠,却只在门外徘徊,迟迟不敢敲门。

忽有阵风从他身边卷过,一道蓝影晃去,只听见一句:“王上来散步啊——”

西陵王下意识“啊”了一声,却连是人是物都未看清。

嘶,会说话,该是人的,可这儿住的也不是人,那还真不一定了……

这一寻思便打了个岔儿,等他回过神来,那一袭蓝衣的花玦正握着一封书信折返回来,连挑起的眉毛、露出的门牙都是欢跃的。

这一看便知是他们家那小子又来信了,西陵王中午喝的醋,此时不由咕嘟嘟地上涌。

花玦向西陵王询问道:“王上今日一脸愁思,门外徘徊而不入,是有什么烦恼吗?”

西陵王忽被问起,支吾半晌,终是牙一咬,心一横,瞪着眼说道:“若是小归公子情愿,您与祭司可否容他于人间长住百年,至少等小花儿终老之后再走?若得恩允,我愿结草衔环,以还二位仙尊与小归公子之情!”

说完最后一句,西陵王便要伏首下拜,听呆了的花玦连忙扶住,自己反而作了一揖,捶头歉疚道:“唉!是我忘了说清楚,反累王上忧心,其实小归她……是个女娃娃。”

西陵王双目圆睁,一时竟说不清这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教小归扮作男孩儿,本是为了避祸,露了踪迹后,本也可以让她作回女孩儿的,只是小归习惯了以男儿身与师友相处,她又注定不会在这里久留,不想在这点弥足珍贵的日子里多生变化,便一直未改回来。我看她们总角之谊,未必便有其他心思,我一定教小归妥善处理好此事。先前疏忽之处,还请王上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