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山白(243)
乍一听这样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糊涂事,西陵王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
“我也没有什么谅不谅解的,只盼我那苦命的小花儿能放得下。”说完,他潦草地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花玦心知理亏,愧疚地目送王上走出去两步,手里无知无觉地捏着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追上去:“王上留步!”
王上留了步,花玦却又忸怩起来,那点羞涩的神情把王上瞧得心中一毛。
“王上每日来找王后,与王后和好没有?”花玦凑近压低了嗓子问道。
“……”王上掩面,拂袖便要走,却被花玦拉住。
“今早我也与阿盈吵了一架……”
“咦?祭司与先生感情甚笃,缘何争吵?”
“唉,我想在院子里开个小菜田,阿盈她却不愿意。”
“这也难怪嘛,祭司那般人物,家里种块田像什么话?她自然是不乐意,先生你自该让一让哩!”王上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劝道。
“不是因为这个,”花玦略有些着急,“她是可惜我种的那几棵树,若要在院子里开田,树便要移走。可阿盈又不爱吃别人家的菜,这菜田总得种的。”
“……”王上默默地收回想要勾肩搭背给予安慰的手。
花玦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望着神祠大门,嘟哝道:“看来整日黏住人家也不成,见着我们也不一定开心。”
“……”王上的心口一痛。
花玦盯着手上已拆开过的信,若有所思:“王上今日有闲暇不?”
西陵王神色一动,凑过来谨慎地点了一头:“可以空出来。”
花玦捏着信,大手一挥:“走!”
“走、走哪?”
“解忧去。”
第122章
老槐系新绸,旧事似海决……
当啷一声。
白瓷碗里透红蜜汁晃了晃,又
落回碗底,浅浅一层,莹润的白瓷也浸染了淡淡的石榴红。
王后将两只白瓷碗收进食盒,不留意弄出了声响,见盈阙望过来,便莞尔笑道:“我替你拿走了,留在这里要招来虫蚁的。”
见盈阙还是怔怔地看着,提空的笔凝起了一滴墨,将将便要落在纸上,王后忙“欸”了一声,盈阙回过神来,竟是拿手去接墨,快得王后都来不及提醒。
……这傻孩子。
盈阙拿王后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一把,并不在意还有一层墨痕留在了手上。
王后微微抬起手中的食盒道:“明日给你带来。”
“你晓得神前祈福是不可以反悔的吗?”盈阙从案前起身,拿过食盒提手,王后却没有松开。
盈阙说道:“你为子女百姓祈福,如今还添了丈夫,祈求愈多,自己折福愈多,你可知道?”
王后凝望着两座栩栩如生的金身神像,隔着香炉里的袅袅青烟,浑似入了仙境,见了真神。
她说道:“仙尊庇佑众生,若许折我福祉换得几人平安,仙尊兴许少辛苦一二分罢?”
盈阙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愣了一下方才摇头道:“昆仑受你等香火信奉,原是本职,也是因果。”
王后唇边漾开一点笑意,清净平和:“丹秋是个软弱的人,王后之职,素昔辜负,于神明前求安宁太平,实非本职所要,却是丹秋本心所欲。”
盈阙无话可劝,只道:“好罢,我当替你看顾他们一二,至少不教他们造业,大抵该有好因果。”
王后含笑颔首,举步告辞,食盒却仍被盈阙拉着,不由眼露询问之意,盈阙便说:“我也要走。”
王后微讶:“才过申时,祭司今日怎么走得这样早,不用留在神祠抄写吗?”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手。
盈阙摇了摇头:“写得差不多了,今日还有他事。”
王后便与盈阙一道出门,然刚一推开大门,便有一张纸笺从门缝里翩翩飘落,正落在盈阙脚边。
纸笺上说,烂槐寺塌了,他们去救人了……
落款画了棵归来树。
王后被这纸上所书的严峻形势吓了一跳:“新修好的寺怎么竟无端端塌了呢?王上和归先生去得这样急,小花儿还在那儿,这怎生是好呀!”
捏着纸边,盈阙心中毫无波澜。
若非簌簌从不厚此薄彼,信也要寄两封,而此时另一封正在她袖中的话,她兴许也就信了。
“今日原本也要走上一趟,你要去吗?”盈阙向已然泪眼朦胧的王后问道。
柔弱的王后焦急点头。
不等王后唤来车驾,只见眼前白光一晃,再睁眼时,面前已是一座热闹寺院,隔着一道红墙,传出笑语声声,祭司的声音恍惚在耳畔——
“我回家浇树,你先行一步。”
王后懵然看向天际,轻轻地哦了一声。
这时,一颗缀满彩虹色珠花的脑袋从墙里树上钻了出来,梳得油光水滑的小辫挂在了树枝上,顽皮的姑娘哎呦一声,一边解着一条又一条的小辫儿,一边笑嘻嘻地冲墙外的人喊道:“娘亲!快来快来,阿爹在里面等你哩!咦……盈姐姐呢?”
王后一下子便明白了那张纸笺的谎话,只是此时已顾不着计较这个,她望着那棵郁郁葱葱的槐树,双眉撩起,一派震惊之色。饶是她先前不曾见过,但也知道烂槐寺有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不能是……这棵吧?
“哎呀!”小百花冲王后挥舞手臂,“小归信里说啦,这棵老树枯木重萌,一夜之间就长出了繁枝密叶,空心住持和归了笨和尚请你们来玩呢!”
王后依旧很惊讶:“不是入秋了么?”
小百花信口猜道:“兴许是药气熏得久了,也治好了这棵有善缘的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