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妖闻录(86)

符纸泛黄，隐隐透出几分古朴之气。

沈南昭的目光微微一凝，似是被这符咒所动，脚步终于肯挪动了几分。

“子尧……”

沈南昭低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份情，我沈南昭没齿难忘，在此替阵灵派谢过了。”

陆子尧闻言，笑意更浓，摆了摆手，语气轻松：“无妨无妨，能帮上阵灵派大弟子的忙，倒是我陆某的荣幸了。”

云阵内

云雾缭绕，山川隐现，自成一片景域。

宁道全喘着粗气，额间冷汗涔涔，他断然不是鬼帝的对手，撑到现在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成渊阖上双眼，额间浮现鬼帝印记，一缕缕黑气由印记汲出。

随后他将双臂猛然展开，袖中溢出的黑雾凝成鬼面直逼宁道全袭去——

墨染长空，黑气如潮倾压而至，周遭一切生机沦为死意，眼看便要将宁道全侵吞……

千钧一发之际

影娘一个飞身挡在宁道全身前，清浑之力从纤纤素手中迸发，漫天残花在触及她衣角的刹那，竟凝成了冰晶，化为片片残雪飘下……

成渊皱眉，神祗低语传彻云阵，带着无尽回响，摄人心魂：

“影娘，你神职不过数十年，灵根尚未开化完全，吾奉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影娘眸中含泪，声音凄婉，浸着化不开的悲怆：

“鬼帝，你曾应我，只取他魂魄！”

凄厉的女声穿透云霄，让人心颤。

成渊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

“那又如何？是他动手在先，自寻死路……”

影娘闻言一怔，挡在宁道全身前的纤弱身躯微微颤抖。

她偏过头看向宁道全，眼中忽而涌上一抹不安：

“方离，他说的话可当真？你做了什么？”

方离被击得无力反抗，虚声答道：

“是又如何，影娘……我只想为你我的命运再搏一搏罢了。”

风卷残云，天地肃杀。

影娘因二人魂魄相连，无法违抗方离的心意，只得绝望地闭上双眼，唯余清冷残音在风中回荡：

“既如此，影娘唯有以命相护……”

“去你的以命相护！”

赵灵均出声打断，现身挡在成渊与影娘之间，面对着方离与影娘二人，大声喝道：

“方离，你若是循理走你的轮回路，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

成渊瞥见赵灵均的身影，将眸中凛冽的杀气骤然一敛，随后指尖轻抬，将周身缭绕的黑气分为两股，如潮退散——

唯恐那阴煞之气侵扰，损了她一身清灵的阳气。

漏进的天光割裂着赵灵均的面庞，将她眼睫上方才沾上的冰雪融化。

见到与故人眉眼有几分相似的赵灵均，影娘神色哀恸，横拦的手臂却仍放不下分毫，嘴上轻声念道：

“灵均……”

影娘指尖微颤，冰霜环绕着她与躲在她身后的方离，固执地与周遭的滔天黑气对峙……

“影娘——”赵灵均声震云霄，带着几分痛惜，“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你还小，不懂这些……”

影娘鼻尖酸涩，泪水无声盈满眼眶，潸然欲坠，单是因为——

眼前之人的身影，与记忆中那抹清瘦如竹的方书韵渐渐重叠，恍若隔世。

影娘心神恍惚，似被往事牵动，鬼使神差间，竟再度将昔年那句劝言轻吐出口，此次仍旧声音低柔，却字字如刀，割在心头：

“灵均，等你长大后便会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届时若是被绊住

了……我定会助你。”

不料赵灵均不接受这般说辞，用力摇了摇头，急声反驳道：

“到底是我不懂，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影娘沉默不语。

赵灵均内心十分焦灼，见影娘仍旧不为所动，转而对着身后的方离喊道——

“方离，你若心中尚存一丝忏悔，便即刻停下这往溯无极阵，自己做个了断，别再让无辜的人为此丧命！”

方离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四周弥漫的黑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不枉我早用鹿女之血融入此阵，可惜啊，你们已经晚了——”

云阵之内，血红的灵气似血管般从四面八方涌起，渐渐遮蔽天穹，雷霆交织，电光如蛇，映得天地一片猩红。

云阵之外，在往溯无极阵下摆阵的弟子头顶青焰已染上血丝，无辜弟子渐渐被榨干浑身法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气息全无。

天穹之上，血月凌空，妖异非常。

赵灵均见状，知道再没了回旋的余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迅速从袖中掏出玉簪，单手把玩着悬在空中，对着方离故意刺激道：

“好啊，那我便与这玉簪一起归入幽冥，我死不瞑目，来世在鬼域做个乐在逍遥的小鬼，倒也快活，只是……这玉簪的主人，怕是未必会如我一般洒脱了……”

赵灵均余光瞥见方离神色微变，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身子往后稍稍一转。

成渊会意，广袖下悄然掐着的锁魂阵术诀猛然飞出，趁其不备将影娘与方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方离虽被困，却依旧狂笑不止：

“没有用的！事到如今阵法已成，就算你们毁了那玉簪，影娘不过做回游魂，我还可卷土重来，终有一日，天道会眷顾我方离，而你们——”

方离的眼睛变得猩红，声音如厉鬼嘶吼——

“逆天行道，都不会有好下场！”

嘶吼声很快被呜咽的风声吹散，几片枯叶被卷入风中，盘旋不落，似两只枯叶蝶在风雨中翻飞，挣扎着想要靠近，却始终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