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食肆经营日常(136)
她的理智慢慢回笼,眼中的血色一点点消退掉,一双利爪重新变回纤纤素手,翅膀也快速回收,贺琼珠重重摔在地上。
一阵黑烟从她后背冒出来,再次凝成一只九头的怪鸟,那鸟儿扑闪着翅膀
口吐人言:“臭道士,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要扑扇翅膀飞走,被袁慎己眼疾手快拉弓射箭射了下来,独孤解开身上的素色腰带捆到罗刹鸟身上,那腰带立刻现出金光,罗刹鸟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独孤道:“回头给你烤了就老实了。”
这祸害终于被抓住了,众人都大松一口气,没人注意贺琼珠悄悄溜走,从王家的马厩挑了一匹马,向门外冲去。
几个大理寺衙役赶紧来阻止,那马很是矫健,浑身雪白,轻松甩开众人弹跳出了围墙,朝远方跑去,只留下了阵阵尘土。
李衡气得不行,他被王家夫人压的膀子脱臼,大声说要立即回大理寺发海捕文书。
段知微却道:“我知道她会去哪里。”
众人看过来。
今日长安城天色昏沉,难得冒出一丝残阳也被乌云所吞没,贺琼珠在路上便脱掉那身恼人的婚服,露出里头的缟素,策马疾驰到少陵原,马蹄压过地上的枯草,溅起细碎砂石。
远处的枯树上,几只乌鸦在啼叫。她胆子小,不善骑马,平日只敢由马奴牵着在草场走几圈,今日颤抖着骑马到了少陵原,见到那座孤坟时,竟不知如何让疾驰的马儿停下。
索性直接从马上坠落下来。
那马儿高大,她摔下来时滚了几圈,清晰听到身上骨骼“咔哒”的声响,小腿立时没了知觉。
贺琼珠只能用两只胳膊艰难在黄土地上爬行,她的皮肤娇嫩,很快胳膊磨出了好多血。
就像陈巍死前,手上紧紧攥着那个答应做给她的风车,艰难爬到贺府门前一样。
她的手抚摸上那块小小的志石,上头的墓志铭寥寥写着几句“纯孝”“恭顺”等场面话。
贺琼珠很不满意,这几个字空洞又虚伪,构不成万分之一的陈巍。
她想起初见那日,桃花灼灼,她偷偷从贺府跑出来,在坊市间迷了路,他无奈笑:“这是哪家的娘子?”
而后陈巍用身上仅剩的五个铜板,买了个胡饼给她。饿着肚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贺琼珠从衣袖里拿出那瓶鸩毒。
大理寺众人很快赶了过来,段知微本来晕头转向的坐在疾驰的马前,只拽着袁慎己的胳膊要吐,这下瞬间清醒:“不好了,她要服毒。”
李衡一轱辘从马上下来,而后狂奔过去,嘴里劝道:“贺家娘子,你不要冲动,根据本朝律法......”他还未说完,被一阵突然掀起的狂风又刮了回来。
一道黄沙做的屏障隔在她跟他们之间,无论黄沙外的人如何喊叫,贺琼珠都听不见,她仰头饮下那鸩毒,那药致命,竟然做的香甜,液体滑过喉咙也不觉苦涩。
她靠在志石上,手中拿着一个简陋的风车,感受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等着陈巍来接她回家。
药效渐渐挥发了,那鸩毒做的香甜,药效却狠毒,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贺琼珠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一把利刃削了一层又一层,脖子上每一根爆出来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愤怒的小蛇,从白皙的脖颈蜿蜒到手臂、大腿上。
她的喉间大股血喷出来,只能从腔子里发出一丝沉闷的呻吟。
挣扎了良久,痛苦停止了。
恍惚间,贺琼珠仿佛回到了刚刚及笄那会儿,自己穿着最爱的那身单丝碧罗裙,悄悄从贺府门外溜走,一溜小跑到了繁花锦簇的坊市间。
日光如溶化的碎金融融照亮整个坊市,陈巍提着风车在长街尽头等候,春风掠起他的衣脚,在周遭大片粉霞中显得格外温柔。
见她来,他笑了,又带着心疼,抬起手在她额间轻轻弹了一下:“你这痴儿......”
良久他问:“痛吗?”
她笑着流泪,然后用力摇摇头,抱住他的胳膊在落满桃花的坊市间慢慢走:“一点儿也不痛。”
“你能不能再给我念一遍......”
“什么?”
“就是那个红豆生北国,秋来发几枝......”
“傻丫头,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那后面两句呢?”
少陵原的风沙越来越大,迷乱了众人的眼睛,袁慎己抖开披风,把段知微包裹进去,李衡本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黄沙。
良久,风停了。
天色也放了晴,一缕阳光从云层里穿透下来,照在了陈巍的墓上。
原本应该倒在那儿的贺琼珠不见了,从墓中飞出一对霎是可爱的青鸟,停在墓石上交颈、甜蜜的低鸣,而后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振翅飞走,消失在了碧空当中。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又临浴佛节你说什么东西……
这真是一次惨烈的事故。
大理寺少卿李衡的一只手臂脱臼得厉害,找了官医给手臂夹了板子,惨叫声响彻整个大理寺,他咬牙切齿的要去圣人那里参贺、王两家一本。
那王朗倒是命大,瞎了一双眼睛,四肢全部骨折,也没人医他,哀嚎着被几个衙役扔进大理寺监狱,他的阿耶王中丞当天就被摔死,盖了个草席就扔在大门边上。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王府要变天,这群昨日还来恭贺王朗新婚的达官贵人们,不顾王夫人的哀求和流泪,逃也似的避的远远的。
第二日大理寺便派了一整队人去贺府缉拿贺卓华,却发现贺府门口挂着一圈儿白幡,正厅停着一个灵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