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33)+番外
江书久是这群人里唯一的例外, 她的进取让人稍显意外,可她却表现得使人不得不相信江老师忽然发奋图强仅仅是因为搞学术是一种很朴素的追求,毕竟谁也不愿被带教老师再三批评, 更何况她与钱教授也有过一段很和谐的科研时光。
下午江书久去提交借学院服务器跑程序的申请表后,这是她这个学期在这里做的最后一个课题,她在与钱老讨论后在成员栏加上了那天早退时在楼道遇到的研究方向与之相同的延毕博士, 钱教授今年不再招收新生, 关门的几个直博生小朋友也被召唤进来。
回到办公室, 阳蘅正大剌剌坐在她的工位上玩手机。未及她走过去看一眼时间判断是否到饭点,对方就直接拉她胳膊将她拽上连廊。
一个月前江书久从家里那边过来就是这样平静安定,但她看起来精神不佳,一点也不像是本该在丈夫生日宴会上玩得尽兴的人。阳蘅太了解她,旁人以为江书久学术心起独独她明白这不过是某种不良情绪的嫁接。
江书久是在本就颠沛流离的生活细节里长大的, 她随命运流波成长, 在一日又一日的波澜里爱着身边人。阳蘅清楚她对突变事物的反应敏感, 也就更加珍视包容她主动或未主动表现出来的求助姿态。
而很明显她看出来朋友最近沮丧非常, 近期江书久面对约饭约酒从来不应,每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回公寓睡大觉, 所以她叹口气,说:“久久, 你好好跟我讲,你上次回家到底怎么了?”
阳蘅每次来安慰她开头都是这句, 江书久之前次次都可以说出一二三,她为早殇的姐姐哭、为花坛里的一只短命狸花哭, 甚至因为读博老板push压力太大哭,阳蘅都可以全方位包围她的难过,与她在伦敦凌晨三点纵情地点烟骂脏。
可与温敬恺有关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天在办公室听到温敬恺向好友坦言自己并不想公开婚讯,她懦弱地再次选择不告而别。坐在飞机上空姐看她神色不佳且唇部有轻微裂口,俯下身子体贴地询问她需不需要温水。
江书久那一瞬间奇奇怪怪地想到她其实可以不需要温水,她只需要一个吻。
这个吻本该在两个小时前她闯入丈夫办公室的时候就得到。
其实挺不开心的,手机自上飞机后就没有开机,用最后一丝电打好车回到家里赌气一般亦没有给它充电,第二天周日在床上赖到下午三点钟,把床头那本温敬恺在路边报刊随手买的二手散文书囫囵吞枣地读完了,想到该向父母报备了才接上电源线。
温敬恺的信息立刻弹出来,他简直比空姐还要懂得怎样可以令她感到鼻酸委屈,气泡框里问候得体,黑体字铿锵官方地转达他的温柔。
温敬恺温馨提示她北城要降温,冬日天寒切记添衣。
他居然连一个理由都不需要,这让江书久觉得自己的仓皇落跑显得滑稽。
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江书久很认真地思考,所以向阳蘅的坦白虽然局部,但是彻底:“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阳蘅反应比她想象的更大一些,她很浮夸地望了眼周围,并抬手朝路过的隔壁学院一起合作过项目的一位老师打了个很突兀的热情招呼,才贼兮兮贴近江书久,问:“婚外情?”
江书久没有纠正她,只是倏然觉得心酸。看吧,连阳蘅都不会相信她会对温敬恺有感情。
已经供暖很久了,两人一直待在暖和室内,甫一出来就被北风灌了满怀。连廊没有玻璃窗,六楼的风刮得人脸痛,江书久拍拍阳蘅的手臂说:“我今天太累了,不想再加班,等会儿吃个饭就回家了,你要去吗?”
阳蘅非常想当然的认定自己方才的猜测是合格的,所以一门心思替几乎可以算是身陷囹圄的朋友排忧解难:“去,吃寿喜锅怎么样?”
两人一拍即合就出发,到店已经快要七点整,一顿饭吃得很是辛苦,江书久心里藏事,并没有想好怎么对好友解释过往,她和温敬恺的从前不是一顿料理的时间就可以讲完的。
阳蘅一直在说一些“放宽心”之类的话,刻意转移话题和她聊鸡毛蒜皮的小事,连他爸爸妈妈专程跑一趟将葱葱偷偷抱回老宅的事儿都抖落出来,说这些老年人可真是口是心非,她养小猫之前两人义正言辞地拒绝,现在把葱葱当小外孙看。
江书久咽下最后一块牛肉,问道:“我这个干妈还没见过葱葱,几个月大的小猫好养活吗?而且你买到它的时候它身体是不是还不太好?”
阳蘅点点头说:“它已经痊愈了,养它的话平时铲屎粘毛是麻烦了点,但回到家里还有个活物在等着,至少算是个盼头。”
侍者将收尾的菜粥端上来,阳蘅回答完看到江书久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用指甲敲了敲木桌,出声唤她:“久久。”
“嗯?”
阳蘅看着她那双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明白刚才路上她旁敲侧击地罗列的一些经典名著和艺术电影对宽慰江书久毫无作用,便开了天窗说亮话:“没关系的,真的很没有关系,感情这种东西谁也控制不了,他人不能成为你追爱的绊脚石,你一生顺顺利利,在爱情上也一定要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