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39)+番外
那段时间她压力倍增,江氏夫妇察觉到她的焦虑,甚至不打算带她去墓园见见江书淇,只安慰道让她安心考试。
江书久边喝粥边斟酌拒绝的措辞,可命运万般蹊跷,她刚见碗底,一站起身就看到寂寞很久的信箱前出现一个人。
陆聿哲问:“是温敬恺?”
“是他。”时至今日,江书久也幻觉般感到自己膝盖处有一股锥刺的冷冽,她脸上没有表情,愣愣地看着桌子的圆角,开始自嘲,“生活比艺术无理多了,谁能想到会是他。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有点难受,这种难受其实挺错误的,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情绪。”
“这一点你没必要苛责自己,我作为旁观者很理解你的矛盾。”
“但他也不是完全无辜吧,高中几次校园活动他其实帮过我很多,我太迟钝了,怎么会猜不到那是因为他喜欢我姐姐,或者是我姐姐专门拜托过他也不一定,”江书久露出今日第一个还算狡黠的表情,“因为我中学时风评很一般,我在出国前只有阳蘅一个好朋友,再者,今日坐在这里听我讲垃圾话的是你就看得出来我交友圈的狭窄,sorry浪费你时间啦。”
陆聿哲不打算接对面人调笑下的抱歉,他意识到故事还没有讲完,示意江书久继续说。
“我姐姐头年忌日我最后听我爸妈的话没有去,我当时肠胃炎没好透,物理也没办法拿到百分之九十,焦虑到头发都要掉光了。不过我承认确实有温敬恺的原因,并且我还是得坦荡表达我的龌龊——我没有把第二封情书烧给姐姐,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不太敢与温敬恺相处的原因之一。”
陆聿哲看起来有话要说,江书久坐直身子制止他,“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啦,我也是会主动寻求帮助的。这件事情困扰我最厉害的其实是高考前的那阵子,我有一天实在受不了还翘课跑去A大了,我原本没想着找他,毕竟这是一个很越界的事情嘛,偶遇他之后我明明不喜欢撒谎还谎称我是来看学校。”
十七岁江书久的心态十分小女生,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接着回顾,便一键跳转到对自己有利的部分说:“越轨算越轨,只是我读大一的时候同样有很焦躁的一个时期,也许春天本身就容易让人躁郁吧。我在天台上吹春风,他可能怕我做傻事,看我放松后才离开,还留下了牛奶和曲奇。我觉得他当时应该没认出我,这反向证明了他对所有人都温和友好,以前他对我关照的一切都可以被合理解释了。”
但那两封情书不行。
大二的时候学校校庆,整数年的庆典办得恢弘盛大,江书久被抽中学号当了志愿者,负责在场地引导嘉宾入座。春末天气很好,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她脸色灰扑扑的,工作做得不专心。
阳蘅跟她讲学校这次下了血本,什么参加过国家航天保密项目的学长呀、给西边盖了一栋新宿舍楼的企业家呀,还有一路升到上头的领导呀都来了。志愿者够多,江书久百无聊赖,抽了空脱掉小马甲摸鱼跟阳蘅去校内景观湖旁边的绿荫下纳凉。
那阵子她见不到温敬恺,两人上大学后也没碰到过几次。即使他有经管学院第二学位的课程,江书久也很少会在他要来学院上课的时候主动出现。
或许是那天人员太杂乱,各个学院的同学混在一起,大家都停止求学脚步为一个校庆浪费光阴,这增大了相逢的概率——江书久很不巧地看到在景观亭里的温敬恺,他背对湖面,正在跟一位穿套头T恤的男孩讲话。
阳蘅对温敬恺完全没有印象,也感知不到江书久暗暗的尴尬和不安,还拉着她去湖边用剩下的早餐面包喂鹅。
“周围太安静了,草坪那里有多喧闹这里就有多寂静。我听到那个人问他是否还记得起来他在江书淇忌日前送过一封信,温敬恺说他妹妹已经烧掉了,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冬末的每一场雪都与往日的每一息风无关。
江书久宁愿自己误读了,可那的的确确是温敬恺亲口说出的话,她在想一段感情真的可以这样轻轻松松地被抛弃吗?温敬恺会是这样薄幸的人吗?
她自问过很多次,自己彻底对温敬恺气馁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无数回答都是此刻。剧里唱“才觉得改却三分少年气”,温敬恺上大学以后倒是真正对青春爱恋挥手作别了。
二十岁向往天长地久和情深到老的江书久不接受这个答案,她对姐姐自私,对温敬恺苛刻,料想哪怕自己对其动过一点真心的少年不曾喜欢过她,她也希望对方是个愿意为那样好的江书淇沉溺在悲剧里多一会会儿的人。
可她印象里很好很好的温敬恺轻飘飘地用一句话令江书久怅然,她午夜梦回时分总能想到以前的事情,而温敬恺的收放自如令她羡慕,她也想收起那份不正确的感情,可到底该怎么办。
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有找到,运动会先来了。
运动会上江书久专门报了集体项目,因为她知道江书淇一定喜欢,她想替姐姐试试。
比赛的那天众人在塑胶跑道中心的草坪上传递排球,江书久将东西运给下一棒后听到一千米发令枪的枪/声,她下意识迢遥地望向温敬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