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87)+番外
有夕阳光从车窗外打进来,一只喜鹊点着脚丫落在挡风玻璃前。
温敬恺冷静了一会儿,等到那只长尾喜鹊飞走了才回头看了眼江书久发粉的脸庞,他纠结了一下,还是缓慢倾身摁住她的脖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江书久的,轻轻一碰就挪开。
他小声说:“我只是想试试你有没有退烧。”
第48章
江书久一觉睡到半夜, 起床时房间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她半眯着眼睛盯着床头柜上的香薰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她跟温敬恺曾经的家。
张了张嘴想说话, 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江书久嗓子干到发痛,下意识想从枕头下面摸手机看时间。
手机没找到, 倒是身侧传来一阵很轻微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她艰难地翻身,而这点动静影响到了正靠在床头工作的温敬恺。
察觉到江书久已经醒了之后他合上笔记本电脑, 另一只手将夜灯亮度缓缓调高一点, 然后非常自然地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拿起柜面上的体温计递给她:“你夹在腋下,我们再测一次体温,我现在下楼去给你添一点热水吃药,十分钟前倒的已经凉了。”
江书久没有接过温度计,反而双手捏住温敬恺递东西的手腕, 眯着眼睛看他手腕上的表盘, 嘟囔道:“两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啊, 你睡觉怎么不摘手表呢?”
温敬恺按捺住想要抽出手的欲望,挑着问题回答:“七个小时不算久, 等会儿吃过药你再睡一觉。”
江书久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让他离开。
温敬恺一整夜都没有阖眼, 这个点下楼难免有些恍惚。工作的事情大可以拖延到明天天亮,但当务之急是让江书久迅速退烧, 他生怕反复高烧引起更严重的炎症,只好密切关注旁边人的身体状况。
江书久睡着的这七个小时内, 温敬恺做过的最不君子的行为大概就是他将自己前日下午在车上的举动重复了许多遍。用自己额头度量对方体温的时效性和专业度都不够高,他将此作为一种出格的、隐秘的慰藉,气息流动的时候他的吐息总比高烧的人要烫,只好每隔半小时下楼跑去厨房接趟热水,顺便在江书久以前喜欢站立的阳台吹一百秒夏夜三十度的晚风。
再回房间时江书久好似全然没有了困意,正倚在床头玩手机,温敬恺将冲剂冲泡好倒在水杯里,眼睁睁看着她喝掉后顺手将一颗话梅糖放到她手心。
玻璃纸冰凉的质感与巧妙的克重令江书久讶异一瞬,口中的苦味并未完全消散,那半个刹那间,她仿佛失去味觉,全身上下都被手心这点点触感攫取心神,以为糖果是枚自己许久以前曾收到过的爱情信物。
温敬恺倒是没有发觉她脸上的怔愣,耐心地对着光源处察看温度计的水银腰线。体温计尚温热,他避开敏感处,捏着尾端草草扫一眼就将其放回盒子里,可整理医药箱子时一不小心将创口贴荡到地上透露出他的手忙脚乱。
太狼狈了。温敬恺咽下一口唾沫,背对着江书久讲话,是夸奖一样的口吻:“三十七度三,退烧了。”而后回头,扶了扶眼镜,“太早了,再睡一会儿?”
该做的都已经做过,所以两人在这个不那么恰当的时间点共处一室江书久也不觉得有半分尴尬。
她抱着小腿坐在床上,因为生病的缘故整个人出了一身黏腻的汗,此时此景此地却不容许她冲个热水澡,她只好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你困吗?不困的话陪我聊聊天吧。”
一来一回温敬恺在午夜酝酿出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闻言他将医药箱放回柜子里,转身拉出椅子,坐下后对与他只隔着一面大床的江书久诚实交代:“十点钟你父亲打过一通电话过来,我没有接听,只回了说明你今晚会宿在家属区公寓的短讯过去,很抱歉没有讲真话,回去大概得麻烦你向他解释一番。”
江书久摇摇头,说话前清了清嗓子:“没事你不用道歉,以你我现在的关系,要是被我爸爸知道我留宿你这里,想必他也不会很乐意。”
温敬恺垂下眼眸,侧肘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眼镜盒,慢条斯理地擦镜片,仿佛对她的话并不怎么在意。
主动提起婚姻关系破裂令江书久觉得别扭,她斟酌了半晌,正准备确认自己回国时在机场见到的男人是不是温敬恺时,对面人忽然出声:“柯谨辰昨天下午那样戏耍你是在我意料之外,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无论对什么人你都可以脾气大一点,千万别委屈自己。”
江书久看着温敬恺,想到这该是两人离婚后首次如此平静而毫无芥蒂地交流。一个多月的分离让她心头少了更多计较,而凌晨两点钟奇异的平衡竟然要用你来我往的道歉维持。
他们分明有其他更多的话可以讲,可打开话题这种事偏要让一个外人来做。自以为是做好人的柯谨辰本该是他们细数自身错处的一个环节,如今也只配在这样安全温馨的环境里当路人。
江书久根本没有给柯谨辰记上一笔,但她长久的沉默让温敬恺以为她还在为此恼怒,所以他纠结了半秒,又补充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你跟我离婚了,早在那场宴会之前,时隔很久他再搭线让我们见面只是为了判断我对你…”
一说到这里温敬恺便自觉失言,于是他迅速止住话头,一句也不愿再多说。他要托付的心事早在夏天来临之前就成功阐明,两人走到今天这步已经是完美悲剧,再多说一句都显得他自我感动。叨扰曾经的爱侣不是他的作风,人后再揪心遗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在江书久面前他总是要扮演坦荡荡前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