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211)
“你定就好。”
协议里她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婚后两人还是各自生活,互不相扰。
关于结婚的所有事情,裕梦梁都可以直接做主,需要她配合的,她会到场。
必要的场合,她会在人前,认真扮演好裕梦梁的新婚妻子这一角色。
“嗯。”
裕梦梁应她。
紧接着,他又提了个要求。
“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来了。
就知道结婚之后就要原形毕露。
黎宝因有点好奇,她仰起头,示意他说。
裕梦梁看了眼楼上,“我暂时不考虑搬走。为免家里疑心,我们把上下楼之间的楼梯打通,两户并做一家,可行?”
黎宝因还以为他要求她住回裕公馆呢,原来只是打通楼道,只要房东阿婆没意见,她倒是无可无不可。
毕竟,两人曾经就共同生活过,对彼此的生活习惯了解的一清二楚,虽说现在关系有些尴尬,但那份安心总还是不变的。
况且,她刚支付了购房巨款,手里现金不多,正是穷的叮当响的时候,真要住在一起,水电肯定要共用,到时候还能节省部分的费用。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黎宝因从兜里摸了摸,掏出自家钥匙链,然后从细金属圈里别下个黄铜钥匙,塞进了裕梦梁手心,“那往后,你也走这扇门吧。”
第102章
娘家人,清醒“好姑娘,良夜好梦。”……
陈旧的黄铜钥匙落入掌心,裹挟而来的体温随着主人的撤离而匆忙消散,陡然留下冰凉的金属质感。
裕梦梁
余光扫过黎宝因的钥匙串,银白的金属圈上还剩余三把钥匙,分属房门备份,卧室与录音房。
那间录音房,他上次醉酒留宿时就有留意,房门上挂着锁,里面大概装满了她这座小屋耗资占比最重的物资与器材。
黎宝因在自己钟意的事物上向来阔绰,早年间他通过姚铭羽的书信查阅她的消费账目,就发现她很擅长管理自己的投资。
但凡她看中的,倾家荡产也要赌一把,不以为意的,小打小闹也懒得投入。正如她对朋友的付出,甚至于她自己的束律。
正因如此,外界传闻里娇生惯养的宝因小姐才能够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她是能吃苦的,也很善于用最小的苦楚去谋划最大的利润。
这一点,从她小时候敢于牺牲那面古董铜镜,用以在裕公馆利用他,为姆妈和自己挣活路时,就可见一斑。
裕梦梁也曾自诩是救她脱离苦难的恩人,他给过她优渥的生活,旁人求之不得的荣华,直到她离开的那三年,他才晓得,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她只当是场黄粱梦。
因为从未真正认同拥有,所以离开时,她才做得到那么果断坚决。
裕梦梁的视线逗留在钥匙圈半息,目光从上面拇指大小的银制小龙上划过,物件是新打的,做工看起来很粗糙,但是传神又可爱,是她的属相。
“家里装修的事,你全权处理。”黎宝因一面回复茅景申和冯轻漪的狂轰滥炸,一面保持镇定嘱咐裕梦梁,“除了我的卧室,录音房和展厅,其他地方你要是不满意,都可以重新布置。我出门一趟。”
她话都没说完就往楼下走,裕梦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的虚影掠过楼梯口,很迅速消失在了傍晚的弄堂里。
八月的潮气氤氲在狭窄的天空,头顶的晾衣杆上的衣裳还在滴水,屋檐下的小板凳被阿婆坐得吱呀吱呀,街角的小猫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忽地蹿上墙头,扭头没了踪迹。
裕梦梁站在杂货店门口愣怔良久,附近的音像店里传来热播剧轰轰烈烈的主题曲,三两小学生推着铁环在晚霞底下来来回回,他看着他们身上洗的发白的宽松校服,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西装衬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锅炉里的茶叶蛋散发出浓重的香味,阿婆佝偻着坐在门口打着蒲扇,见裕梦梁站着不动,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她可是梧桐里的老人了,打娘胎里生下就在这条弄堂,街坊四邻,东家长西家短,谁都没有她清楚。
这条弄堂里多的是藏而不露的达官显贵,也有的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伪君子,可她打第一眼见到这位房客,就晓得他两者都不是。
她心里斟酌好几遍,刚要鼓起勇气套套近乎,就看到楼梯口的男人朝她微微颔首。
温醇平缓的嗓音从头顶落下,他含笑恳切道:“老人家,有桩事体想同您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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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剪头发啦?卖相还蛮好的。”
合上门窗,良宸拢了拢肩头的披肩重新斜在沙发上,手工编织亚麻拖鞋悬在她的足尖,晃晃悠悠,将掉未掉。
黎宝因顶着头微卷的乌黑短发,熟稔地盘腿坐在沙发另一头,听到良宸夸奖,毫不客气地扬了扬唇角说,“灵吧灵吧。”
她嘴巴说着话,手上还在兵荒马乱的按着手机键盘,“昨晚裕梦梁突然带我离开,一屋子人全都没睡好觉,今天我手机差点都炸了!刚有空处理,消息现在都还没回复完!”
良宸昨晚就跟黎宝因闲聊过,知道她被冯轻漪拉去KTV玩,此时听到后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来找我问东问西。”
她上下打量黎宝因,随手丢给她一只草药抱枕,“瞧你这幅样子,也不像吃了亏!赶紧报个平安,少让人成天操心你。”
黎宝因手下按得飞快,好半晌才长叹一声“终于回完了”,彻底丢开手机。
她仰躺在沙发扶手锤了两下手里的抱枕,粗糙布料里的药草气一下就扑溢出,呛得她没忍住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