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22)
很好。
黎宝因更有把握。
她甚至开始期待,期待那位裕先生扯下温柔面具,在她面前图穷匕见的模样了。
“谁教人去报警的?”
姚铭羽的声音突然出现,语气严肃到黎宝因都觉得陌生。
她扭头看向来人,却发现他的目光甚至都没经过自己,径直就落在了管家的脸上。
“无论是花房,还是藏馆,这里都是先生的私人场所。先生还没发话,你有什么权利擅自处置?还想把人带到派出所去?”
管家见姚铭羽来者不善,只以为是对黎宝因极为不满。
他一脸惶恐,上赶着奉承姚铭羽道:“姚秘书来得正好,您看这里面——”
“这里的事,不必费心。你已经被解雇了。”
轻飘飘一句话落下来,不光是管家本人,就连黎宝因三人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你已经被解雇了?
被解雇赶走的,难道不该是黎宝因吗?
黎宝因看了眼管家,欲言又止。
姚铭羽看出她的顾虑,直接向管家道:“这是先生的指令,新任管家早在月初就确定了人选。这两天,我因为旁的事情耽搁,所以忘了通知,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管家表情复杂至极,从震惊到愕然,最后满是不解地追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姚铭羽一言不发,和旁边的助理示意,带管家去办理交接和结算手续。
见对方完全不讲情面,管家也恼火起来,口口声声斥责姚铭羽是公报私仇,看他事情办得好,就故意打小报告,抢功劳,坑害他。
眼看着就要诋毁到裕梦梁头上,姚铭羽略一抬手,附近的保安就直接捂了嘴,将人强行挟制离开。
等到一切平息,四周开始静得可怕。
黎宝因见良霄良宸还在旁边站着,忙示意她们也先回去工作,良霄还想上前和姚铭羽争取,良宸一把拉住,两人对视的同时,姚铭羽也公事公办地讲了话。
“先生说,黎小姐不适合在花房工作。”
他从助理手中接过来一封信,递给黎宝因说,“这是先生寄给您的信。今日回去后,还请尽快收拾一下行李,两天后的晚上,我在前庭送你离开。”
黎宝因看着眼前密封严实的牛皮纸信封。
这才有些慌了,“裕先生,他……他不回来吗?”
姚铭羽笑说:“先生事忙,黎小姐还是多为自己考虑吧。”
他说完这席话,随即颔首离开。
留下原地愣怔的黎宝因,以及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的良霄良宸。
“这信……”良霄提醒。
黎宝因把信捏在手里,整座世界都仿佛失了声,她大脑空白许久,直到良宸推她肩膀,才从无边的失落与茫然中略微回神。
怎么会呢?
可是,又好像合情合理。
黎宝因机械似的往回走,信封被她捏成一团,汗水濡湿,最后像诅咒似的,被撒开在床头,滚进灰扑扑的床板缝隙里。
良霄见状,想帮她拉开床垫把信拿出来,黎宝因挡在床头一动不动,对信的内容似乎早就心知肚明。
“侬怎么这么不当心!好端端的事体,全都被侬搞砸了。”
良宸还是没忍住抱怨出口,后半句刚落地,良霄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拉着良宸走远一些,回头再看黎宝因,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辩驳。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良霄还以为黎宝因已经消化掉了情绪,她突然坐在床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
“是啊,这次又被我搞砸了。”
良霄手里的动作一滞,就连一直竖着耳朵的良宸,张了张嘴,也陷入了沉默。
夜里,良霄出门一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写吧。”
“什么?”
“致歉信,承诺书,无论什么,你赶紧写一封信出来。”
黎宝因明白良霄的用意,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
“你怕什么?裕先生肯定是不明情由,所以才要赶你走。现在,大错已然铸成,惩罚你也于事无补,你赶紧写一封信,好好道歉认错,保证绝不再犯,说不定他会心软,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把笔塞进黎宝因手里,手里举着烛台催她。
黎宝因放下良霄不知道从哪寻到信封,目光从平整的邮票上挪开,然后,罕见地沉默下来。
眼睫在烛光下缓缓颤动。
直到此刻,良霄终于发觉不对劲。
她望着黎宝因侧脸,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故意的?”
见黎宝因并不反驳的态度,她气得直站起来,“怪不得你昨晚说那样的话,原来早就想好了要做。”
良宸完全听不懂她们交谈,凑在一旁,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索性大吼出声道:“拿有屁能伐能快放!我真是急煞快!”
黎宝因叹了口气倒在枕头上。
许是烛光摇晃,她心都乱糟糟的,于是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考量全盘托出。
说到结尾,她反而没来由地轻松起来。
“其实,我有想过裕先生会跟我大发雷霆,兴师问罪,却没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他甚至都没空来跟她理论。
就好像,她一直都是他随手捡来的小摆设,随手搁置,落满了灰或者被风雪腐蚀,都无人问津。
像是如愿以偿,又有点不甘心。
黎宝因坐起身,开始整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
她来时东西本就不多,呆了快三个月也没攒多少家当,就连零散的一些钞票,也都是她想法设法存起来的,刨去昨晚良宸生日的花销,余下的加起来不足二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