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23)
就这样过了两天,笼罩在黎宝因头顶的阴云更加密布。
许多认得黎宝因的人都来慰问,有人还特意从家里拿了衣服用物,怕她一无所有走了,下场凄惨。
黎宝因也不矫情,能收的心意全都记下,打了欠条说是总会归还。
良宸欲言又止好几回,直到黎宝因带着行李要动身,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来两张百元大钞,“喏,这些先借给侬。我存得钱不少,要是还不够,侬再来找我。不过,都要还的,算利息的,侬听到没。”
黎宝因都有些不认得良宸了,见她给得心疼,便把钱又塞去她手里,“说不定我要被押去监牢,这些东西都没用,你自己收好,少来显摆。”
“良宸好心,你就拿着。”良霄阻止她的动作,跟着劝说。
又把一个纸条塞进黎宝因口袋,“这是福利院的联络方式,要是实在没地儿去,就找院长帮帮忙,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黎宝因望着良霄眼眶泛红。
良霄又急忙嘱咐说,“安顿好了,记得给我稍个住址。我们有空就去看你,新工作的事体,我也帮你多多留心。”
黎宝因点头,也不让良霄再送。
一路上清清静静,她一口气走到前庭办事厅,鼓足了勇气踏上台阶
,就看到姚铭羽正陪同梁太喝茶。
梁太怎么会来裕公馆?前阵子,姚铭羽不还把人家拦在外面不让进来,怎么突然就客气成这样?
黎宝因看到梁太颇为惊讶,梁太看到她却比上回更显得殷勤。
见她大包小包地拎着,忙叫了人帮忙拿上后车厢,然后转头跟姚铭羽打包票说,“人跟我走,保证给你安顿的妥妥当当,生意的事情你可要说到做到。”
姚铭羽笑着应和。
黎宝因却糊涂了。
姚铭羽不是要送她离开公馆吗?怎么还和梁太扯上了关系?难道那些古董财产还有梁太的一份子?还是梁太正好路过,知晓了自己的事体,所以特特帮自己求了情?
黎宝因脑海乱作一团,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重要讯息,但姚铭羽一个字不提,她也不好当着梁太的面问。
毕竟,她自己理亏在先,如今身处劣势,不管是被送到派出所服役,还是下派到工厂做苦工偿还,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哪还敢有什么意见。
“过会你就坐车过去,到了地方先看看环境,要是不满意,我再找先生通融通融。”
黎宝因欲言又止,梁太是个热辣性子,一把拉了人就直接塞上了车。
一路上,梁太很爱说爱笑的样子,拉着黎宝因一个劲地夸她安静,成绩好,又会弹钢琴,比她家老二省心多了。
黎宝因张望窗外风景,路线似乎和她的预期背道而驰。
她还在琢磨眼下的状况,梁太就再次开腔。
“侬勿晓得我那个讨债鬼,就是侬妹妹,和侬一样的年纪,却调皮得不行!门门成绩不合格不说,平时在家我都管不住。现在亻那做了同班同学,我肯定要放心许多。”
“妹妹?同班同学?”
黎宝因倍觉不妙,急忙叫停司机。
“嬢嬢,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梁太微微疑惑,观察黎宝因神情,语气不解中含着好笑。
“还能去哪?自然是送侬去念书。”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堂旁边的学校,“中学就要放暑假了,侬还缺课那么多。我答应了侬裕叔叔,哪怕是倾家荡产,都要给侬补上功课额。”
第12章
短发、称呼他的纵容。
梁太说得笃定,显然是和姚铭羽,甚至是裕梦梁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才转变态度要帮衬她。
可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她砸了花房,毁了那么多古董,不说是闯了弥天大祸,起码也是触了裕梦梁的逆鳞吧?可他不仅不处罚她,反而还送她去念书。
莫非是觉得她缺管教,所以才故意送去学堂吗?但管家都被解雇了,她却得到这样明贬暗褒的惩罚,太不合情理。
黎宝因百思不得其解。
梁太见黎宝因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不过她很快就自圆其说,安慰她说,“侬年纪小,不晓得读书的好处。再说,侬将来总要成才,否则怎么承担侬裕叔叔身上的担子。”
黎宝因一听,就知道梁太还在误会自己的身份。
她莫名不想再继续扮演下去,“嬢嬢你误会了,我与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顿了一下,补了句,“他也没比我大多少,称不上是叔叔。”
“晓得,晓得。”梁太笑得眼尾都是细纹,公馆培养继承人的消息还未公布,事体瓜熟蒂落之前,是得低调些。
黎宝因断定梁太又想歪了,可她无力辩驳,正觉得苦恼,就听到梁太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讲,“到底是侬裕叔叔有眼光,侬看侬多小的年纪,倒是和他想到了一块。”
黎宝因听到裕叔叔这个称呼就不大乐意,但梁太话中有话,她忍不住纳闷道,“先生是有什么嘱咐吗?”
“傻孩子,侬猜他为何非托付我找寻学堂?”
黎宝因还真没考虑过这点,论理说找个学校这种事情,对裕梦梁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梁太频频对公馆献殷勤,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怕突然改换阵营,也算不上是自己人,他为什么偏偏要寻她帮忙?
见黎宝因果然懵懂,梁太颇为得意地解答,“侬这样看。如今,侬才过十五,裕梦梁多少岁?拿年纪就差十二个年头,现在侬住公馆,要是还教他安排侬上学,外人又不晓得拿安排,只管往猎奇里想,肯定要惹来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