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霓虹(43)
茅总眼神打量,忖度闽校长对裕梦梁的态度,原本还想要压上一头的气焰就短了几分,见对方态度友善,他也掏出名片以示友好。
全程没有一句重话。
黎宝因突然就想起上次,这位茅总在办公室悉数她的七宗罪过,早恋,盗窃,撒谎,诱拐,私下交易,违反校规,还顶撞尊长,最后还对校方的处理结果极为不满,口水乱喷,非要学校将她开除的嚣张气焰。
再看此刻,她真是感慨不已。
还是成年人之间的战争比较体面啊。
黎宝因有些无聊地将视线挪开,正好看到人群缝隙里,自己那位戴着眼镜的,斯斯文文又爱甜言蜜语的“男朋友”。
“机会难得,裕某正好有些琐事,想向茅总讨教。”裕梦梁突然邀请,茅总意外之余,欣然同意。
话音一转,他随即又说,“依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原本就有误会,不如让孩子们自己商量着解决?闽校长。您觉得呢?”
闽校长哪敢说不是。
“那就去吧。”
黎宝因闻言抬头,就听到裕梦梁温声嘱咐道,“解决干净,咱们不占人家便宜。”
她不
服气,只听他又说,“也不要自己吃亏。”
一瞬间,黎宝因觉得自己听懂了,但好像又没懂。
她乖乖点头,一副懂事至极的模样。
房门关闭,上锁。
黎宝因的小獠牙露了出来,“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哑巴的?”
鞋底敲地的声音慢慢靠近,茅景申低着头,首先就看到白色的蕾丝袜,深棕色的小皮鞋,然后就是白皙的小腿,他本能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桌角才不得不停住。
“我没有怂恿我爸爸,也没有透露你的生意。宝因,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他闭着眼,满脸都是自责,手臂护着脸,像生怕黎宝因会揍她似的。
“这几天打听我了吧?”要不怎么会这么戒备。
黎宝因踩他略长的裤腿,气势汹汹地迎到面前道,“睁眼!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茅景申从指缝里睁开眼,看到黎宝因近在咫尺,耳垂又不自觉红了起来。
他期期艾艾道:“宝因你说。”
“第一,腕表是不是你要送我的?”
“是。”
“第二,你爸爸来学校举报我,你为什么拦不住?”
茅景申疑惑,以为黎宝因问的是他有没有阻拦,于是自顾自地道:“我爸爸说那块腕表很贵重,非要讨回来,我完全不晓得他会来找你。至于阻拦,我也拦过的,只是我人微言轻,没有分量。”
说到这里,茅景申眼眶泛出泪花,“宝因,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不管你是否还能顺利毕业,只要你愿意,我一定负责到底。”
听他越来越离谱,黎宝因赶紧打断,“茅景申,既然拦不住,起初就不该送我。”
“你用自己无法做主的东西讨好我,又没有骨气承担责任,是懦夫。你害得我名誉扫地,背上骂名,却字字句句还在帮自己开脱,这是虚伪。”
黎宝因坐回旁边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抱臂望着茅景申,“我黎宝因,最讨厌懦弱,没担当,遇事就知道逃开的人。”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腕表,当着茅景申的面,搁在了桌角,“还给你。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人有交情。”
茅景申欲言又止,黎宝因看了眼房门,又小声警告他,“还有!我从来都没有同你谈恋爱,你给我把嘴巴闭紧,别在外面污蔑我名誉。”
她说完就走,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裕梦梁正大光明地靠在门口的围杆上。
“这么快就聊完了?”
黎宝因一怔,不晓得他有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
她踌躇片刻,想到自己明明没错,却被迫服输,现在好了,面子丢了,腕表也没了,功亏一篑,心里有些气闷。
她不理睬裕梦梁,蒙头往前,从楼梯拐弯,路过球场,再到一汪小池塘,才停下来,气鼓鼓地朝着水面砸过去一颗小石子。
鲤鱼轰散在菏泽底下,睡莲圆叶微微起伏,黎宝因高高扬起的手还举着,掌心就被人慢慢握住,塞进去了几枚硬币。
黎宝因心头微跳,一扭头,就看到裕梦梁慢慢从她背后绕了过来。
“锦鲤池是投硬币的,你砸小石头,愿望恐怕不会成真。”
黎宝因收回手望着他,硬币带着凉意滚在掌心,也像是在心头来回撩拨。
“很生气?”裕梦梁耐心询问,“你是觉得,我让你归还腕表很受委屈?”
黎宝因扭过头走到另一边。
她不言语,裕梦梁只好等着。
不晓得过了多久,黎宝因突然道:“您说过,让我肆意生活,也说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站在我这边。”
裕梦梁紧接道:“我也说过,让你全心全意信任我。”
积攒已久的委屈突然蜂拥而至。
黎宝因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气,不假思索道:“他们诬赖我偷窃!言而无信又卑鄙可耻!您不帮我,还说我不信任您?我哪里没信任您?刚刚您暗示我还东西,我不是都还了嘛!还要我怎么做?”
她越说越委屈,“再说,您连我的信都不愿意回!凭什么要求我遵守约定?”
眼前的少女忽地红了眼,裕梦梁也有些久违的慌张。
他从她的话语中理出信息,总算是发现了问题的症结,他靠近黎宝因,先递给她一方手帕。
“什么信?是自己寄的?寄到了哪里?”
黎宝因以为他要推卸责任,一股脑把所有的细节都讲给他听,边说眼泪决堤似的往外落,“先生您根本就是不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