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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139)+番外

作者: 戴留白 阅读记录

季语坐在阿庆对角位置,隔了一米,烟飘到她那边,她抿着嘴,闷咳了几声,问:“这么冒险?”

阿庆说:“虽然钟肇煌名义上是养父,但将业哥当棋子用,没多少父子情谊,业哥成长的大小事,多数由我爸处理,就我爸多年观察,业哥还存有一丝良心。”

“我怎么觉得,”季语看着阿庆,淡淡笑,“你爸也把他当棋子用。”

阿庆紧紧蹙眉,愤慨地说:“我爸是好人,你知不知道,在此之前,业哥坏事做绝。”

季语向后挪了挪椅子,避开尼古丁气味,说:“好人会帮一个前途未卜的未成年在黑社会站稳脚跟,扶持他做帮派大佬,如果钟肇煌选的是你,你爸还会不会这样做?”

阿庆稍愣,然后没有反驳季语,只是苦笑,“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

这时,房间传来低哼,季语转头望,床上的人弓着身体在抽搐。

季语推开门,钟业紧紧抓着床栏,应该是想起来,但是麻药退去,伤口太痛。

“你躺好。”季语按着他的肩膀,却发现他的皮肤滚烫,再伸手在他额头试了试,他发烧了。

三分钟,阿庆从钟业臂下取出体温计,在亮灯下读取温度,水银柱几乎要冲出玻璃壳的末端,他说:“高烧40度,应该是感染。”

季语用手背碰了下钟业脸颊,后者感觉到触摸,浑浑噩噩地握住,由于剧痛而急促的呼吸稍微舒缓下来。

季语不明地问:“你不是给他食了抗生素,怎么还会感染?”

阿庆粗略看了看钟业伤口,不专业地下定论,“或许我手法有问题,又或者他身体内还有弹头,我没取干净。”

季语在床边坐下,皱着眉头,说:“要退烧,天台还有药吗?”

阿庆摇头,“连酒精都没有了,先物理降温,用冻水擦身。”

阿庆端来一盆水,拧干毛巾,问季语:“你来还是我来?”

季语接过毛巾,“我来吧。”

手仍然被紧紧捏住,无法挣脱的程度,季语尝试抽出来,几次都没成功,凑到钟业耳边说:“阿琛,你这样,我会不舒服。”

钟业意识恍惚,喘着粗气,慢慢松开手。

季语替钟业擦掉额头汗滴,冰凉的毛巾擦到脖子已经变温,阿庆又递了一条给她。

掀开被子,二人合力将钟业侧身,露出背部,季语在擦他后颈的时候,摸了摸他背上起伏的肌肤,多次缝合破裂,没有妥善修复的疤痕下,是一个扭曲到辨认不出内容的纹身。

之前她想看,他总不让。

把钟业放平后,季语擦着他手心,就听阿庆说着:“他15岁纹的,一棵树,钟肇煌发现后发了好大脾气,骂他不止,把他吊起来打了一晚,打到看不出为止。”

树即输,偏偏钟业做的是不能输的事,催命符纹上身,季语一下就懂钟肇煌为什么会生气,但也明白纹身的含义。

她和他,在各自的世界里苟活。睁开眼,便是明争暗斗,闭上眼,是一片漆黑,像浮在寂海上的枯叶,连声音都没有,看似平静,底下暗潮汹涌,一刻不敢放松。

走过恐惧、疲惫、孤独裹挟的十几年,能做的,只有抓住记忆中彼此的身影。

有影的地方,某处透着光。

季语捏着毛巾的手紧了紧,没有过多表露内心触动,动作也没停,淡淡说了声:“哦。”

“钟肇煌一开始选的不是业哥,不过他说了一句话,”阿庆瞄了眼季语,说,“伤心成恨,世上千千万,匿心成狠,几人能做到。”

“他以为做得到,直到最后,还是因为他的心软,输了。”

这回,季语顿住了手,抬头看着阿庆,表情的含义是让他继续说。

“有好几次他就要得手,想到你爸和陈广生的关系密切,顾及到你,放弃了。”阿庆认真地说,“而现在,陈广生要是知道他还活着,会赶在警方之前,将他灭口。”

意思是,要接近陈广生,没有希望了。

季语像是没听进去,又“哦”了一声,低下头照顾钟业,将毛巾递给阿庆,“额头又热了,还要擦一遍,来,换另一条。”

阿庆手都没抬,“给父母复仇是他的心愿,他若是撑不下......”

季语打断他,“药房一开我就去买退烧药。”

季语绕到另一侧床头,推开阿庆,“你累了就先去休息,这里有我照顾。”

阿庆变得急躁,“警方和陈广生,一个比一个希望捉到他,去不了医院,你就要有心理准备,退烧药治不好感染的。”

双手压着毛巾泡入刺骨的冷水里,季语拧干后折了三折,放在钟业额头上,又把被子给他盖好。

季语捏起盆去换水的时候,被阿庆挡住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她说:“麻烦借开。”

眼前的女孩油盐不进,阿庆质问她:“你口口声声讲爱他,爱人的心愿达不成,你难道不会遗憾吗?”

哗啦——

一大盆冷水由上到下把阿庆浇透,他愣怔地看着始作俑者,不知作何反应。

季语后退一步,平静地说:“我一日不想,阿琛就不会输。有日他输,也只会输给我。”

紧接着,她可笑地看着阿庆,“你利用我们之间的感情,完成天霞的遗愿,证明你对她的爱。像你这样自私的人,配谈爱吗?”

阿庆嘴唇微动,过了一会,把眼前的水抹去,一声不吭地走了,回来的时候,换成是季语满脸愣意地看着他,见他拿了几颗药丸,给钟业吞下。

季语察觉到阿庆试图挑起她的情绪,却没想到他根本没给钟业吃任何抗生素,从一开始,他就给他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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