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夜雨(6)+番外

作者: 戴留白 阅读记录

“你条扑街仔,偷我酒店的东西仲想走!”

半岛酒店二楼,酒店经理的咒骂划破了季语的思绪,回廊空旷,從另一端传来,左冲右撞,瞄准目标,进入季语耳中。

“发生什么事?”季语的声线平稳,不易察觉出她的醉意。

酒店经理认出季家的二小姐,一改那副要吃人的嘴脸,巴结的嘴角咧到天花板,挂在摇摇欲坠的水晶灯上。

碍于季语在旁边,经理深吸一口气,在嘴边排好队的污言秽语没说出口。

“这两个衰仔溜到库房偷了两包万宝路,碰巧我路过。”经理边解释道,边狠狠瞥了两人一眼。

季语顺着经理指的方向望去,抬头瞧见钟业倚着墙壁。

他身边的阿庆拍了拍经理肚子,眼底尽是得意,“今日新郎官是我地家少爷,我同大哥是拎两盒烟,不是偷!”

钟业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朝经理晃两下。

经理气到失语,钟业权当看不见,反手给阿庆递了一根,第二根放自己嘴里叼着,伸手摸西裤口袋里的朗森打火机。

季语顿时判断不来,眼前的男人,是厚脸皮的无赖,还是被冤枉的窦娥,才会如此处变不惊。

钟业还没拨动大火轮,就瞧见季语左手拍了拍经理手臂,右手塞两张钞票进他的手心,够他买一打万宝路。

“今日我家姐办喜事,我阿爸和阿妈都想体面,王经理大人有大量,小小利是请你饮茶。”

季语没有做好人的善心,只是担心万一事情闹大,回头二太知道自己出来躲清闲,在阿爸面前煽风点火,自己又得挨顿骂。

估计经理觉得季语好哄骗,先是坚持要找差佬,后又一脸为难,推脱钱不够,交不了差。

季语看穿经理耍的把戏,恰巧酒意上头,耐心耗尽。

季语拢起滑落的羊毛绒披肩,胳膊环在胸前,阴阳怪气:“王经理敬业,可惜我就这么多,不然你说个数,我叫阿爸直接问你地佬细要。”

季语摆明不吃经理那套,摊开手掌,要拿回自己的钱。

“如果uncle发奖金给王经理表扬你,不知能分给我几多?”

经理生怕季语破罐子破摔,迅速将钱放进口袋,找了个理由扭头就走,还险些撞上送酒的服务生。

经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角落,想到他吃瘪的表情,季语捂嘴失笑,又突然一怔,回头发现阿庆早已不知所踪,只剩钟业一位观众。

“多谢你,钱我到时还你。”

季语本无意要偏帮谁,钟业一开口,倒像是她故意帮忙解围。

季语稍顿,眉头皱起,解释道:“不用,我为我家姐,加上我讨厌那个经理。”

尽管阿谀奉承于她而言,是司空见惯,但看透虚伪的嘴脸就好比包装精美的烂苹果,多好看,也赶不走腐臭招来的乌蝇。

钟业唇角勾起,“那不讨厌我?”

季语低着头,两手背到身后贴到墙壁,轻轻摇晃左脚,鞋上的珍珠在灯光下映出彩虹,“有点,不及经理阿叔。”

她说的是实话。

钟业问:“我叫钟业,季语,是哪个语?”

季语不喜欢被叫全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没心情深究。

“语言的语,叫阿语就得。”

钟业有点刨根问底的意思,“季语,还在读书?”

季语压下嘴角,重重叹了口气,“系啊,香港大学读法律,二年级。”

“偷窃罪是要坐监的。”她随口提到。

钟业觉得她不耐烦的反应有趣,更想逗逗她,于是话锋一转,“季律师,那请问包庇贼仔要判几年?”

季语怔愣,悔意浮上心头,不悔做吕洞宾,可惜帮的是狗。

他就是个无赖,一点都不冤。

季语水汪汪的眼睛瞪着钟业,涨红的双颊出卖她的不胜酒力。

湖水蓝的丝绸裙在揉捏下泛起波浪,她的脑袋飞快思考反驳方案。

窗外暴雨停歇,阳光打破厚厚的乌云,投入下山前最后一束光芒,誓要捕捉逃窜已久的尘埃,和逮捕季语这个心虚的‘犯人’。

这时,宴会厅响起,“季婷小姐与陈晋荣先生的婚礼即将开始,请各位来宾就坐。Ladiesandgentlemen,welcometo……”

季语若无其事说,“仪式要开始,我走先,再、再见。”

这不是实话。

最好再也不见。

季语顾不得脚下踩的是平地还是钢丝线,加快了步伐,恨不得自己能像阿爸新买的潘迪跑车,一踩油门就冲出十米之外。

钟业依旧站在原地,他拿出冷落半天的万宝路,似是有意拖延时间。

烟卷缓缓燃烧,烟雾逐渐遮挡季语远去的背影。

模糊中,奔跑的微风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又坠落在白雾之下,接着听到短暂的惊呼,周围人扶起跌倒的她。

钟业笑着摇头,“这么多年,狐狸尾巴还藏不好。”

阿庆此时才从对墙冒出来,调笑报怨各参半,说:“大哥你说你也是,要沟女就直接点嘛,还得做场大龙凤。”

阿庆叼起香烟,就是不久前钟业递给他的那根。钟业见状,递打火机给他,叮嘱道:“记住那经理的嘴要封好。”

阿庆说话同时烟从鼻孔喷出,“放心喔,你给那肥佬的钱抵他一年工资啊!加上你之前跟他说的话,他不要钱,难道命也不要啊!”

他盯着指间的万宝路,抿了抿嘴,试图品出味道,“唉,在法拉盛做你小弟,在九龙城也是做你小弟,以前再不济都Bolivar鱼雷,现在这工厂烟居然说成偷来的。”

钟业轻松绕过阿庆后颈,搭上他的肩膀,“想家了?要不要我给你买张机票回纽约,好让你回到妈妈的怀抱?”

上一篇: 槐风 下一篇: 另类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