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固同瞿娘是有几分交情,见状也没有即刻跟上去,和瞿娘交代了几句。
“东宫的西殿后院里,进门左手游廊下的第六口水缸底,搁了一个红锦袋,里头有六百两银票,我怕是回不去了,送你了。”
瞿娘向他翻了个白眼。
“我不差这点钱。”
“谁拿谁孙子。”萧固急匆匆地抬脚,往殿下的方向追去。
瞿娘也跟上去,“谁爱当孙子谁当去,老娘也不回上京了。”
两个人都追着燕覆往前去,燕覆却也不进山居,先往山下去了。
山脚下的小木屋热闹极了。
万木春领了几个兄弟来帮忙搬家,倒是叫月圆迟疑了一下。
“搬家的事,郎君的确提了一嘴,但却没说往哪儿搬,什么时候搬,你这么丁玲咣当地就来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安排……”
万木春往镇子的方向指,笑道:“搬到镇子上去啊,萧员外叫我置办的,我亲口还的价,还能不知道往哪儿搬?”
能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住,自然是好事,可是她与燕覆一无誓约,二没媒妁,怎好就这么搬进他买的房子?
难不成要做他的外室?
月圆这么想着,胸中的不平就往上升,把脸烧的通红。
“玉娘,领几位头翁在院子后头坐了,整治些饭菜。”
玉娘就过来招呼大家往后院去,万木春与月圆相熟,并不拘谨,他的同僚们却有些局促地跟着去了。
“万大哥,不是我夹生(1),我和小啊呜非亲非故,不能无缘无故地搬到他家。”月圆轻声细语地同万木春解释着,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地觉得自己轻浮,“等到他来,我问仔细了,再请你帮忙也不迟。”
万木春向来二五郎当的,此时见姑娘脸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正色起来。
“怪我没说清楚,那屋子的确是燕大哥付的钱,但落在姑娘的名下,实实在在是姑娘的产业了 ,怎么能是他的房子呢?至于这买房子的钱,是姑娘与燕大哥之间的账,我不参与。”
月圆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但心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万木春似乎看出来她的想法,轻声问道:“燕大哥还没请媒人上门?”
他见月圆摇了摇头,神色就郑重起来,“那可不成,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嫁过去——”
月圆这时候却有些平静下来了。
她与燕覆,原本就是山野之间的一段奇遇,起初她要求燕覆喜欢她,做她的底气,自己却从没有给他过任何承诺。
她选择了不世俗的恋爱,却又忽然开始斤斤计较他没有说出口的表白。
万木春见姑娘怔住了,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喊了一声,结果姑娘一回神,眼睛里又有了光彩。
“我去找小啊呜,你等着。”
万木春哎了一声,看着姑娘蹦跳着往山上去,背影像个去觅食的小鹿,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起来。
“雪藕姑娘,给我来杯雨花茶——”
月圆走到山溪的时候,正看见有个一抹黑色的影子从溪水的上游一闪而过,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刚想仔细看清楚,就听见了萧员外的声音。
“可真巧啊,咱们正要去找姑娘呢!”
月圆转头一看,燕覆从萧员外的身后下来,站在了她的身前。
“中午吃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问菜谱叫月圆立刻就开始回想,一样一样地报,“我来之前看玉娘在杀鸡,雪藕煮了一锅粳米饭,冰桃似乎在煨汤,万木春每次来都会斩只鸭子,你爱吃不爱吃?”
燕覆一边听着,一边把她的手裹进自己的臂弯,慢慢地过山溪,往前走。
“烧鸡时放几枚栗子,想来会很美味。”
“栗子熟还要几日吧!那你去和玉娘说,我不管这个,也管不着放什么配菜。”月圆挽在他的臂弯上,跟着他的脚步走的轻快,“我家的事,偶尔可以让你做几天主。”
燕覆像是想起来什么,唤了一声大伴,萧固立时垂手上前听令。
“老奴这就去摇山栗子?”
月圆闻言哧的一声笑出来,“萧员外去葛婶子家看看,她每日都要逛早市,若是有糖炒板栗,一定会买回来给善儿吃,你去讨几枚。”
“葛家大嫂今早的确早早出了门——”萧员外拿定了主意,却听主人交待了别的事。
“去镇子上买些纸钱纸马。”燕覆说着,问向月圆,“搬家的事,我托了万木春去办,他可来了?”
月圆闻言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来意,晃晃他的胳膊,仰脸问道:“要往镇子上搬吗?我对那里不熟。”
“那你喜欢哪里?”燕覆不以为意,只探究地问道,“山野之间没有现成的大宅子,挖地基盖屋子,总还需要时间。”
时间啊,月圆默默地想着,时间她有的是,耐心等待就是了。
“我不受教化久了,还是喜欢无拘无束、听风看雨的日子,小木屋除了小了些,其实很好。”
燕覆说好,抬眼看萧固离去的身影,侧首看月圆,“江家的别院如何?”
月圆吓了一跳。
别院的确是她最爱住的地方,屋前有溪水,屋后种竹,院中又有莲塘、水榭、亭台,实在是惬意的所在。
但即便祖母将家里人带去了上京,这宅子依旧是江家的产业,除非祖母肯卖,燕覆又肯买,否则再好又怎样?
她仰头看他,搭在他臂弯的手动了动,“你会在这里多久?”
猝不及防的一句问,叫他无法作答。
燕覆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免不得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