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史诗 [西幻](159)

雌鹰死去之前，笑着对罗莎琳王后说：

“不要误会，我也不是什么过度仁慈的人，伊里斯王后。我救你也有条件——我对自己说，你如果能豁出性命救这个孩子，那我就豁出性命救你。”

雌鹰说着，咳嗽一声，喙里流出血来，“如果你救她，这说明你的言行合一，你是真的值得拯救的人。如果你口中的守望相助的那一种文明真的存在，如果你真的愿意为了那样的文明与和平奋斗，我真的希望，你在日后，会同样，同样善待凯美……”

善待什么，雌鹰没能再完整地说出来。

“凯美拉”的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战场的风里，审判广场上，所有的人愣愣地望着这一切，寂然无声。

就连赫曼与霍丽叶，也怔忡地，有些出神：

祭烟之中，是一场复杂的悲剧。

祭烟只会忠实地记录真实发生过的情景，记录已然发生的事实，无法被伪造。

所以，有一件事，证据确凿：

露辛达，的的确确，是雌鹰凯美拉的女儿。

她是一个凯美拉人。

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她真的是凯美拉！”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出神地望着祭烟画面的人群，第一声高喊之后，出现了第二声、第三声……人们挥舞着拳头，愤怒地吼叫起来！

“她是凯美拉！她根本不是伊里斯翼人！”

“她欺骗了所有人！”

“骗子！叛徒！”

“一切都是凯美拉的阴谋——她根本不是伊里斯翼人族的公主，不是伊里斯翼人族的王储！”

“伊里斯翼人族避世不出，才让肮脏的凯美拉假扮了伊里斯的公主！”

“这是凯美拉可耻的阴谋！”

“有罪！有罪！”

“叛徒！”

“审判她！”

“烧死她！”

“烧死该死的凯美拉！”

“……”

审判广场上，人头攒动，群情激奋，有人尖叫，有人怒骂，有人向着空气挥舞起拳头，有人重新地捡起石头，奋力地向着露辛达砸了过去。

审判广场的人群中，已经有人激动地要求骑士团立即执行火刑。

赫曼与霍丽叶被人群挤动，赫曼咬紧牙齿：“维萨科斯公爵竟然没有伪造证据。露辛达，她竟然真的是鹰人凯美拉……这可不妙。”

霍丽叶攥紧拳头：“这件事，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太被动了。我们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救下她？”

赫曼轻轻摇头：“维萨科斯公爵不会这么快就杀了她。他想要的，是金欧珀石，是露辛达的降服，不是露辛达的尸体——我们先走，离开这里。找到黛尔缀与斐蒂南德，一同商议。”

赫曼与霍丽叶伏低身体，悄悄挤出人群的时候，赫曼回头看了一眼：

维萨科斯公爵站在广场的高台上，握紧权杖，居高临下地说：“维萨科斯家族今日审判：凯美拉人露辛达梅菲尔德刻意谎造身份，作为歼细潜入阿拉特王国，有罪——七个无月曜日之后，将在审判广场对罪人露辛达梅菲尔德实行绞刑！”

第91章

露辛达一个人盘腿坐在城堡的地窖牢房里时，其实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早应该想明白的。”她低声地自语。

她是雌鹰的后代、并非伊里斯翼人，这件看似令人意外的事实，其实在很多小事中，都曾经显露出细微的破绽与端倪：

比如，她的父亲，亚瑟兰德王——为什么他将她拘束在城堡里，从来都不允许她见到城堡之外的伊里斯翼人，也不允许她到伊里斯女神的学院与同龄人们一起学习？

“那当然是因为，”露辛达轻声地自语，“他们伊里斯翼人，全部有着雪白的羽翼。只有我，拥有着棕黑色的羽翼啊。”

父亲，叔父，伊里斯女神的大祭司，城堡的管家——这几乎是露辛达能够见到的所有伊里斯翼人。

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拥有着雪白的羽翼。

所有，只要露辛达在城堡外展开自己的双翼，所有的伊里斯翼人就会轻易地发现她的身世的秘密：

翼人族里，格兰平雪山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拥有那种颜色的羽翼。

棕黑色的羽翼，露辛达想，那，是鹰翼啊。

她的浅色头发，金色眼瞳，棕黑色双翼，完完全全，都是鹰的特征。

“金色眼睛……对，还有我的目力。”露辛达想。

空灵大陆上，所有的史诗、著作里，都没有记载与描述过，伊里斯翼人这个族群，有着过人的目力与听力。

就连最博学的艾弗格林院长，提到伊里斯翼人的优势，也只是说：“伊里斯翼人族背后生有双翼，他们最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战斗中制空的能力。”

院长丝毫没有提及伊里斯翼人的目力与听力。

露辛达低声地说：“因为，其他的伊里斯翼人，根本没有那样的目力……我的目力，是鹰的能力啊。”

普通的伊里斯翼人，目力与人族类似，然而露辛达的目力，却遗传自雌鹰，能够在遥远的半空，在疾速的飞行中，看清楚地上的猎物细小的活动。

所以，露辛达才能在“以太”元素的骨牌博弈中，用自己的观察赢

过了赫曼；也能在全学院的大赛里，将竞技场上的局势与每一个学徒的状态，全部尽收眼底。

她以为那是伊里斯翼人的能力，其实不是；那是雌鹰的馈赠。

“太傻了。”露辛达喃喃地说，“我真是太傻了……我早应该意识到不对的。我的身上有着这么多的破绽，我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