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环境加上老妪巫婆般的长相,使屋内的氛围变得相当诡异。
她往旁边挪了挪,看到木桶中坐着一个面色蜡黄且骨瘦如柴的男孩,每当老妪向桶内倾倒一点黑色液体,他的身体就抖上一下,犹如筛糠。
男孩瘦到几乎脱相,眼眶向下凹陷,衬托出格外大的眼睛,本应该是令人不敢多看的相貌,但那双眼睛却没有病弱者的颓败和死气沉沉,反而亮得像是天上的明星,充满希望与生机。
时一沅动作一顿,认出了男孩的身份。
元钦。
猜想得到验证。
她从芭蕉树掉下来的时候,意外进入了幻境空间的另外一段时间线。
把她逮回来的老妪是村民口中喜欢抓孤儿试药的老寡妇。
这个猜测的成立让时一沅有些兴奋。
姬青池和棠溪旭去抓幸存下来的试药孤儿就是为了知道与老寡妇有关的事情。
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线索到底不如自己亲眼见到的可靠。
小猫崽白生生一团,即便躲在门槛的阴影里,也一下就被老妪注意到了,但她只是瞥了一眼,并未有更多表示。
元钦泡在黑乎乎的液体里,额前在热气的蒸腾下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此刻满心的注意力都在忍耐疼痛上,并未发现屋里多了一只白滚滚的小奶猫。
浓郁刺鼻的草药味弥散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时一沅仗着老妪没有驱逐自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往里跑。
她不动声色打量屋内的情况,发现在一片竹帘的后方,还有另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泡在木桶里,只不过桶中的液体呈灰褐色,且没有元钦那桶的温度高。
男孩也是蜡黄的脸色,却要比元钦健壮许多,他看着正在倾倒黑色药液的老妪,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惊恐之色,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时一沅在屋里逛了一圈,看到灶台旁边的木架子上放着许多晒干的草药,数量不少,有些已经用掉了一半,有些还满满当当。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妪,对方已经停止向木桶内倾倒黑色药液,枯瘦的手指摁在元钦的肩膀上,让他把裸露在外的半截脖子也泡进药液里。
元钦被她摁得抖了一下,顺从地沉进桶里,也不知是不是药液的效果太过强劲,他咬着牙根更剧烈的颤抖起来,蜡黄的面颊也蒸腾起一片不正常的酡红。
村内的传言应该不假,老妪的确在找人试药。
老妪完全不在意小白猫在自己的屋子里乱逛,走到灶台边舀起清水洗干净手上沾到的药液,提着木桶出去了。
时一沅想知道药液的效果,顺着夹在木桶旁边的梯子,一蹦一跳爬了上去,在元钦略显模糊的视线中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瞧着距离桶沿只有几厘米的黑色药液,微微俯身,伸出毛茸茸的小短腿,准备勾起一点看看成分,忽觉后颈皮一紧,整只猫便离木桶越来越远。
一转头,对上老妪似笑非笑的目光,她默默垂下小短腿,摆出乖巧的姿态,还小小嗷呜了一声,活脱脱一只小可怜。
老妪哼了声,没再说‘扒你皮’‘拿你泡酒’之类威胁的话,而是直接把她丢进了木桶里。
猝不及防被热滚滚的药液包裹,时一沅下意识扑腾起来,浓稠的草药味涌进她的鼻腔,粘腻的触感拉拽着她的小软毛,一股难言的刺痛从她的表皮涌入神经,几乎要把她撕扯成破碎的猫猫泥。
她猛地从药液里窜起来,扒拉着木桶的边缘,像一只被烫了脚的弹弹猫,躬身在梯子上跳来跳去。
老妪似乎被她滑稽的表现逗乐了,喂鸡似的嘬嘬了两声,又把她掀进了木桶里。
时一沅到了嘴边的脏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艰难的在药液里扑腾。
正在忍耐的元钦察觉了药桶里的动静,勉强睁开眼,看到了小小一团的黑白小猫在药液里挣扎,一时间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强忍着身体被巨力撕扯的痛苦把它捧出木桶,放在旁边的梯子上。
老妪见状,没有再把时一沅掀进药液里,而是提着刷干净的木桶走到了灶台前,开始挑拣木架子上晒干的草药。
时一沅吐出一小截粉嫩嫩的舌头,半死不活趴在梯子上。
身体的疼痛是其次,让她有些不太能忍受的是呛进嘴里的药液。
她的舌头像被灌进了一口沸水,烫到几乎失去知觉,即使已经脱离了药液的浸泡,残留的药效依旧烫得她火辣辣的疼。
元钦不是第一次泡药液,耐受力比她强上十倍不止,正勉强打起精神瞧着她,明亮的眼睛里充满好奇,若不是碍于需要全身浸泡在药液里,这会儿怕是忍不住要用手指戳她一下了。
时一沅任由他看,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点精力,本打算有多远跑多远,远离老妪的魔爪,却忽然感知到了逸散在空气中的星力。
她精神一震,试图将星力纳入体内,但并未成功。
尽管如此,也足以令她高兴,这代表着她可以沟通逸散在空气中的星力绘制星纹,不再是之前那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崽。
自从进入幻境,她再也没有感知到星力的存在,为什么突然又能感知到了?
简单做了排除法,时一沅将目光放在木桶中黑漆漆的药液上。
想起刚才那股几乎要将她扒皮抽筋的疼痛,她不受控制打了个摆子。
可再想能够在幻境中自由使用星力的好处,她咬了咬牙,在元钦吃惊的眼神中,扑通一下跳进了木桶里,拨拉着四只小短腿,忍痛浮在药液上。
痛痛痛痛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