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孤城万仞山,春风再度玉门关(58)+番外
“一统天下,口气真是不小。”常文华嗤笑着,却是应承了。
击云城夺下了!
夺城却无守城人,是为大忌。云击城城墙上,只挂着蓝色黄字的一个大大的“常”字。在风中吹得咕咕作响。
常文华也未让任何人守着击云城。
南国若是守信,便不会此刻反悔。若是无信,多少人守城也是无用。也正因为常文华手上的人质,反而退避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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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斌送到击云城。带着他来夺的那已无用的锦布。他左手贯穿之伤极其严重。也一直昏迷不醒,可仍是留有一条性命。除了他还有二十四个人生还,一人死亡。可南国只要南怀斌还活着便成。
退至远处。晋王带着大军在那等着。从昏迷的南怀斌手中,拿回满是血的锦布。晋王表情淡然,一一扫过办事失利的二十四人。
那二十四人,低着头,接过旁人递来的利剑,自杀殉国了。
晋王把锦布递给另一人,那人收在怀中。晋王道:“已经无用了。击云城已经失守,这的布局图早已空纸一张。可拿回,便是从不从丢失,从不曾犯错。”
那人大喊:“二皇子英勇守护击云城。重伤受创,现带回京中疗伤。这二十五人奋勇抵抗,同其他身死将士皆是为国奋战。厚葬,发放抚恤金,厚待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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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战回来时,几乎所有认识常芜的人,都不在了。司马都尉也不在了,作为“异心”之人,常文华在回来路上,解决了他。从此军中,再没有另一个舌头。至少眼下军中,没有了。
常文华奏报上写:
晋王大军压境,不得已开战。后且战且追,一举夺下击云城。
附上战死人员名单:
司马深蔚都尉、刘葵路将军、陈六都副将......英勇杀敌,而亡。
一切落定,常文华亲手在将帅府后头,找了一块风景稍好之地,一捧土、一捧土的挖了一个大坑。抱着江琼,葬在那里。常文华并不让任何人插手。独自弄得满手伤痕血迹。
常衡、常芜跪在边上,白衣素裹,头绑白带。常芜头发都未像往常一般束起,只是用白色丝带半扎起,绑了个小髻,披散大半的发跪在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呆滞。手指上已缠了布,简单包扎。
他们身后只有身受重伤,险死还生的兵士们。一个个缠着绷带,血迹透出。唯一不大狼狈的,便是常衡和刘为。刘为还在城墙之上独自守着。若有情况,便会打鼓示警。
原本常氏在平川有族墓。可常文华并未找人送陵。因为待他百年之后,他也想葬在这里。同江琼在一处。
用满是血的手指,写了一个血色墓碑:爱妻江琼之墓。
小字在侧:夫常文华立墓。建元三十七年。卒于夺城之役。
边上还有一块木板,写着常文华夫妇之墓。侧放在墓穴之上。
待他下葬,便立在这,相替。
风吹拂起,此刻并没有风沙。而是浓重的血迹之味飘散在空中。几日了都未飘散。仿佛那些原本的风沙,都被血迹盖住,一时之间再也无法飞旋于空。
随后他们身后的兵卒动了。在边上又挖出一个大坑。
常文华拿起边上的一块空白木板,再次写上:常二子常芜之墓。
小字在侧:父常文华立墓。建元三十七年。卒于夺城之役。
常衡瞧见,皱着眉头,一脸凝重。不知意欲何为。
常芜却十分淡定,站起身准备便那么在这坑中,陪着母亲,也是一个出路。刚站起身,却被跟着起身的常衡一把抱住。
常文华未动。
一个满身是伤的兵卒过来,一把夺下在常衡腰间的匕首拔开,反手拿着。
常衡艰难吞咽一下,口中轻轻说了句:“不。”轻微摇了摇头,一脸的痛苦,急忙死死抱着怀中的常芜,泪水一下充满眼眶。不知父亲是否真那般狠心,曾在回城前下过什么命令?
那兵卒却是缓缓抬起了拿着匕首的手。
常衡抱着常芜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常芜却是未想退。此刻被常衡抱在怀中强退一步,重心不稳,便把重量统统压在常衡身上。常衡显然失重,抱着常芜一道栽坐地上。
四面八方的兵卒都聚拢了过来。“不。不。不可以。”紧紧搂着常芜的手,并未松懈。
那人并未拿着匕首伤及常芜。而是反手朝着自己左手手心划去。
手心顺着那匕首划过的地方,流下血迹。
常衡发愣,手中略略松了些力道。
常芜也转过头瞧着。
陆续围过来的兵士,一个个接过那匕首,都是如此,朝着自己的手心划了一刀。直到最后一人......把那匕首收回刀鞘。奋力扔在那刚挖好的坑中。
之后人群分散开,重新并为几列,一齐单膝跪地。左手展开举在鬓边齐平的位置。
“我等在此,以血盟誓。绝不透露只言片语。从此世上再无常家二公子。有违此誓言,天诛地灭,人神共愤。全族而亡。”
常芜在常衡怀中,身子颤了两颤。流下两滴清泪,一下背过气去,晕在常衡怀中。
常文华并未言语,只一捧土一捧土的往江琼的坟头堆放着。也不需他言语,兵将们都是自发行事。
他们在公,多年受常文华照顾。更有甚者一家子全参军于此。常文华虽严厉,对待手下之人甚好,同甘共苦,倾囊相授。那些俸禄自家留用的甚少。一些冲入军饷,养着那些因为战争而亡的孤儿。一些会定期寄给因战亡失去丈夫、父亲的孤儿寡母。
常夫人江琼,作为军医无微不至,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甚至一应事务都会照顾得到。很少有在这跟着吃苦的女人。年岁长还记得,年岁小的也听长辈提过那年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