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辛弃疾义女后(213)
但听毕了,众人却无一不摇头晃脑:“不好,不好。虽用词精妙,意却太悲。偏题了。”
韩淲说“就是”:“听我的。”
便念:“一年明月在中秋,数日阴云不奈愁。忽喜新晴转书室,极知清夜照歌楼。
醉当弄影如坡老,诗就撞钟忆贯休。千里故人应若此,吾生常好更何求③。”
这...
偏题倒是不偏题,意头也十分圆满,但却到底富贵过甚,少了些清丽风雅。
就在大家连连摇头,又在苦思冥想时,一位面生的官人在一旁冒了头,笑道:“我已得了一首。可否叫我一试?”
此人笑起来时飞扬洒脱,明明面上略见皱纹,却无一丝老态,眼神炯炯。
“这是张孝祥,张公。他和杨万里杨伯父、你的伯祖父虞允文是同年的一榜进士,不过他却不仅是进士。当时,他以二十三岁之身即被擢为第一,是为当年状元。”
三郎轻声给莲心介绍,“他当是我朝最年轻的几位状元之一了。”
莲心猜测:“既然如此,想必文采过人,必能给出‘中秋’佳作吧?”
三郎笑笑:“有可能,我们听听看。”又低声问,“每人一首,你可得了句子没有?”
莲心只会赏词,不会写词,憋了半天也就得了一句:“喏。就这些了。”
三郎也猜到了,接过她手中的纸,也不看,只收在手里:“无妨,剩下的我帮你补上。”
都是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习惯,无需多言,只简单两句,就交谈毕了。
两人便继续看着发出声音的中心。
此时,张孝祥微笑着,慢慢默背他方写出的中秋之词。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④。”
好个状元之才,真不愧是古代的全国第一,确实力压众人,毋庸置疑呀。
莲心和三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意思。
唉,和这群靠文采吃饭的人一起比诗词,何异于与千里马比速度呢?
想到这里,莲心只觉被三郎拿在手里的纸也突然碍眼起来,便不禁想伸手去拿:“罢了,我的就不拿出来丢人了...”
话却被一旁不知何时过来的朱淑真阻断:“嗳,别。”
她方收了笔,显然是已经写好的样子,抬脸儿冲莲心一笑:“方才你与你哥哥的话,我也听着了。既然你们能写完,那干嘛要退缩呢?怕别人指指点点?反正我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的。就算你再无法与别人相比,有,却总是比没有要好的,是不是?就像有的东西,你伸手不一定能要到;但不伸手,是一定无法得到的呀。”
说完,她也不再看莲心的神情,自顾自扬声念写好的诗:“秋来长是病,不易到中秋。欲赏今宵夜,须登昨夜楼。露浓梧云淡,风细桂香浮。莫做寻常看,嫦娥也解愁⑤。”
与张孝祥的相比,确要逊色许多。
周围人的反应冷淡不少,但莲心若有所思,拼命为朱淑真鼓掌、捧起场来:“朱姐姐,你真厉害。”
朱淑真笑笑,摸一下莲心的脑袋。
转身看一会三郎。
她将诗稿递给他,问:“辛三郎君觉得呢?”
三郎偏过脸,礼貌看着她答道:“好诗。”便低头将她的诗稿收好在方才统一收纳众人手稿的木匣子里。
朱淑真便笑笑,收回视线。
站在一旁的莲心的视线在朱淑真和三郎之间打转。
她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咬了咬嘴唇,转头朝杨万里一笑,问:“杨伯父,还没有写完哪?”
“嗳,催什么,这孩子...这才刚写完,瞧,墨还没干呢。”
杨万里一头雾水,“哎哎”喊着,却还是没能阻止莲心将他的诗稿取走,替他念道:
“西山走下丹砂丸,东山飞上黄金盘。径从碧海升青天,半湿尚带波涛痕...月下醒眼搔白首,明年月似今宵否⑥?”
听毕了,大家又是一阵夸赞。但到底没有方才对张孝祥的那阵赞誉声大。
莲心心下有些难言的失望。
片刻,三郎走过来,轻轻接过她手里的纸张,帮她将诗稿收好。
中秋的夜晚很长,人们的诗一句句讲着,月亮、桂树一次次被提起。
到最后,所有美好的祝愿似乎都要被说完了,大家也倦了,倚在小楼的窗边齐看月色。
无边无际的明亮,铺满整个世界。
三郎沐浴在月色下,转头对莲心轻声说:“你那位朱姐姐说得也很有理。就算你不想将作的句子公之于众,至少也叫我来接上吧。完整有个结尾,总是比无疾而终要好的。”
水榭边,蛙声阵阵。
湖面倒映着一个月亮,莲心的眼睛中也映出一个。
她拿着月饼,想了片刻,笑着轻声说:“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
她拿肩膀推推三郎,“三哥帮我接。”
三郎将空酒盏握在手里,半倚在栏杆边,看着小楼外的一轮圆月,“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
范如玉不知何时走到二人的身后:“好呀你们,背着我们,独自胡乱作诗呢。”
莲心转脸笑:“阿娘,你就说三哥的句子中说的是不是实话吧。”
范如玉不禁一乐,伸手摸了摸楼上窗的位置,果然纱窗触手湿凉,是宿雨未干,仍残存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