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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辛弃疾义女后(92)

作者: 雪潺潺 阅读记录

“陆伯父说,若王娘子换掉他的枕头,他便难以入眠。但若我们悄悄将枕头换上一换呢?”

莲心看着陆子坦逐渐从阴云密布缓缓变为阳光灿烂的表情。

两人心照不宣,对了个“你可真是坏水直冒啊”的眼神。

若是偷偷将陆游的枕头换掉,但他却毫无所觉,继续枕着它睡着。

那么,待此事被众人指出,他“不换枕头睡不着”的原因也就不成立了。

到时候,想必他就不能再为此与王娘子争执僵持了吧?

...

孩子们所在的小阁子里传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声。

韩元吉闻声抬头,转头对辛弃疾笑呵呵道:“这群孩子倒是合得来。”

辛弃疾看破不说破,只笔走龙蛇写着自己的折子,心说你也不看看他们笑得那缺德样儿,就算合得来,明显合的也不像什么好事么!

也罢了,反正孩子就是摔打才能养出来,辛弃疾也不管他们,只管自己继续写着东西。

惹了祸,他这个当爹的总能保着他们至少别把自己玩死。至于剩下的,还是该叫他们自己背着,才总有一日能吃到教训。

再说了,若说到惹祸,那在他辛弃疾面前,这群毛头小孩算个球?

辛弃疾写着自己的请罪折子,颇为得意地想道。

韩元吉咳一声,“我再给你添个序,这就差不多了。请罪折就贵在精简动人,何况还是你这个状况。”接过辛弃疾的笔,给墨痕未干的词添起字句来。

——我看你,也没比那群孩子好多少。

“对了,替你上书的请罪折,叫伯恭也拟一份。”

想到了什么,韩元吉拍了下方才给莲心解答什么是“自然之心”的白面男子,朝辛弃疾道,“有伯恭在,咱们几个一起的分量也重些。”

吕祖谦顺着老岳丈的话,朝辛弃疾笑了笑:“幼安,你这回的事可不小。若传到朱晦庵耳中,他怕是又要骂你一通‘无德’之类的话了。”

辛弃疾一边下笔,一边不自然地咳了声。

别说区区米商了,就是五年前在打杀茶寇时,辛弃疾也是先对茶寇头目诱以“招安”之名,待头目耐不住投降后,再一举杀之。

这行为出尔反尔,不道德吗?是不道德的。

但道德,比得上他手下将士的性命贵重吗?若不诱降,以他麾下那些将士,即便胜,也是惨胜。

至于之后朱熹对此大加批评的事嘛...辛弃疾一笑。

批了就批了,他还能掉块肉不成?

辛弃疾朝吕祖谦挤眉弄眼:“到时候,还得劳烦伯恭替我在朱晦庵面前周全啊。”

吕祖谦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熹和吕祖谦是学术上的密友。

严格来说,朱熹性格板正,说话有时颇得罪人,他和陆九龄、陆九渊兄弟之间常年的隔阂,都是在吕祖谦极力促成淳熙三年的“鹅湖之会”后,才开始融解的。

算下来,吕祖谦和辛弃疾倒是少有的、能没什么矛盾地和朱熹相处下去的人。

吕祖谦是继承了岳父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而辛弃疾则是靠玲珑、迟钝并重——他的朋友遍布大宋土地,转回来一圈,突然发现,咦,他莫名其妙就成了朱熹的挚友。

就比如原先二人还不熟悉时,朱熹曾暗暗讥讽辛弃疾不够“克己复礼”,辛弃疾从好友处听闻此事,却大手一挥,以为这是朱熹对他的担忧劝告,还上门带了坛好酒,拉着古板守礼的朱熹一同宴饮整夜,直逼得朱熹脸都是黑的,那之后一个月都避着辛弃疾走...

辛弃疾深觉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停了笔,转头对一旁形容标致的少年郎君道:“儿啊,你累不累?别弄你那茶末子了,爹爹不渴,啊?”

茶香袅袅,水声淅沥。

辛三郎方才被韩元吉支使来给众人点茶。

他垂着眼,双袖挽起,手持竹制茶筅,在已用沸水冲过的茶盏中有节奏地击拂,直至茶盏中的水面上覆盖上了一层细腻雪白的泡沫,才慢下动作,开始分茶。

分茶,又名茶百戏。

茶百戏之于宋人,相当于油盐酱醋之于老饕——前者都是后者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和明清之后直接冲泡散茶叶的简单喝茶法不同,宋人点茶后,茶末混于开水,调作膏状,随后少量多次加入沸水,直至在杯盏茶面上形成一层雪乳似的浮沫后,便可使用器具在茶面上进行作画。

以宋人之风雅精致,在临安府,甚至有点茶高手能在不足一掌大的茶面上作山川溪流、花鸟鱼虫。万般世界,尽集于一茶之间,令人不得不叹服。

待三郎朝辛弃疾十分礼貌地道:“儿子不累。”又继续点茶后,莲心悄悄蹭过去,问三郎:“三哥,你能在茶面作出你我的肖像画吗?”

三郎摇头,如实以答:“不能。”

他确实没有谦虚。江南西道在风雅一道上的追求和习气,较之临安府,还是稍弱不少。

莲心有些失望地:“哦...”

是真的不行吗?还是三哥嫌麻烦呢?

就在莲心笑笑,要直起身时,三郎接上方才没讲完的话,继续平静地下汤运匕进行作画:“之后去临安府时,我再学一学。”

莲心双眼猛地一亮!

她在三郎身边蹭来蹭去,嘿嘿傻笑起来。

有三哥...可真好呀。

辛三郎点好了茶,给韩元吉和方才出声的吕祖谦分别点一盏“文”字、一盏“粹”字,欠身而呈上。

随后,他由跪坐起身,朝韩淲略颔首致意。

韩淲认命去接替他的位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