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150)
“为什么?”舒影托着下巴问,“国内有你放不下的人啊?”
林西月点头:“嗯,有的。”
舒影立马神采奕奕:“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脾气很差但心地很软,我很爱的人。”林西月这么回答她。
舒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说:“你现在有我电话了,明年来纽约了找我,别自己瞎租房子,小心上当受骗。”
林西月感激地点头:“谢谢,小影你真好。”
“你说这个话!”舒影说起大学时的事情,“我可没忘,我和程和平吵架的时候,只有你去救我。”
林西月笑:“你和你先生不吵架吧?”
舒影摆了摆手:“他很绅士,家庭教育很好的,虽然没什么性格,但很适合结婚。”
“那样就最好了,恭喜你。”林西月说。
她们从餐厅出来,舒影和她道别后,开车回去。
林西月走在回家的路上,德拉瓦河上吹来的北风直往脸上呼,夜色笼罩着市政厅前的青铜雕像,雨雪把红砖步道泡成深褐色。
她上了楼,把一身御寒的装备卸下。
洗了澡,她又坐回了客厅的长桌旁,继续看书。
熬到半夜,林西月打开她常用的记事本,在上面写——“郑云州,我今天在学校看见小影,聊得很开心。我们聊到了你,还在京里的时候,你的车常来接我,她就提过好几次,问我是不是谈了恋爱,那个时候我不敢说,也说不清楚,但现在可以了,我告诉她,你是我很爱的人。”
她写完又合上,放进了抽屉里。
也没什么好锁的,这里tຊ不会有其他人来。
很怪,她离开了郑云州,反而能和他好好说话,他不会再因为生气打断她,她可以跟他讲很多事情,大大小小,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听。
林西月把它当成入睡前的最后一样工作。
写下来,她今天的情绪就都清空了。
毕业以后,林西月在收到的几份offer里,一一参考了学姐们的职业发展路径,最终选了凯华。
她很快搬到纽约,舒影陪着她找了几天房子,最后租在了律所附近,价格高一点,但出行方便,通勤距离短。
说是在国际都市,但林西月过得并没有多丰富,高压工作让个人生活变得十分贫瘠。
凌晨从办公室里出来,她躺在公寓的沙发上,连妆都没有力气卸,只想就这么睡过去,省得明天起来还要化。
说轻松,大概只有刚进来的那一年,她还是个一年级律师的时候,常受到同事们的呵护。
从前在瑞达,身边人就已经够拼命的了,但凯华更夸张,感觉把全世界的卷王都集中了起来,放在一个地方厮杀。
不管前辈说的多轻松,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知道这份工作有多难,拿到绿卡留下来,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得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
好在林西月没这个宏图壮志。
今天是她入所两周年的纪念日,所里给她准备了一份贺卡和蛋糕,林西月吃了一口,就像颗螺丝钉一样,镶在办公室的座位上,继续去审核合同。
这两年里,她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紧急任务和邮件像纸片一样朝她飞来,把她淹没,把她的最后一丝空气都夺走,让她喘不过气,完全成为一个冰冷的工作机器。
也不只是她,哪怕高年级律师,也常紧绷到要靠吃褪黑素才能睡着,不敢出一丝纰漏。
上学时还有很多时间来想念郑云州。
工作以后,别提情情爱爱了,上周她牙疼得要命,吃了几片药,擦了擦鬓边的汗,补过妆后仍旧去开会,还得在客户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就是那天下午,她正对着电脑,将原始文件和并购协议修订版第八稿进行核对,手上摁下快捷键,把“重大不利影响”的定义条款折成导图。
合伙人把她叫到办公室,询问她是否愿意调去香港,那边业务发展得很快,并购和私募股权组正缺人。
她是林西月的带教,手把手教会她在美国律所工作的技能,纠正她表达上的误区,也会不断地肯定她的进步和努力,总是夸她有悟性。
林西月点头,她愿意回国,更何况还有升职加薪的条件。
她们聊了将近半小时,从她进律所,还做着很多legwork说起,也算一个小小的总结和道别。
过后林西月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窗外明亮的日光照在她的肩膀上。
她拿起贺卡来看,在心里说,我很快就要回去了,郑云州。
林西月坐回电脑桌前,这才有勇气去看铭昌的相关新闻和一系列公告。
今年赵木槿正式地退下来,经股东投票决议,郑云州成了新一任董事长。
好像也没有消息说,新董事长是否还单身。
她的手肘架在桌子上,食指和拇指圈起来,在下巴上细细地抠着,看了好久,又失笑地关闭了网页。
有什么好查的,郑云州一定对她恨之入骨。
走之前发了那么大脾气,书架上的东西全砸碎了,气得包扎都不肯。
再见了面,不找她麻烦就算好的了,她还在想什么?
离开纽约之前,林西月把积攒了很久的假期都拿来休掉。
她开始有空倒腾自己,把舒影叫出来吃饭、逛街、做美甲,穿上运动服去中央公园骑车,骑累了就在草坪边坐下,什么都不干,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