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155)
只不过,从前她自觉式微,习惯了在人前低眉,不敢过分展露美貌。
现在有了一技傍身,也高高地抬起头,敢迎上任何tຊ一份打量的目光,脸上的神情更冷清,也更无畏了。
她蜕变得太快,快到郑云州有一种失序的无力感。
从前他掌控不了的,现在就更掌控不了。
还在读大学时,林西月就标榜女性独立自由,一副对婚姻避之不及的态度,人生规划里压根就没有这一项,在美国和香港待了这几年,说不好变本加厉。
他忽然有点怕,怕自己只能看着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像眼前这辆藏匿进夜色里的车。
袁褚在前面开着,聊起了天:“林律师住哪儿?”
林西月报了个住址,又笑说:“地方很小,一会儿我就不请你上去了,喝茶的地方都没有。”
“没事。”袁褚朝后摆了摆手,“我也要赶回去看看郑董,他啊,这几年一心都扑在了集团业务上,身体是不用顾了的。”
林西月把头转向窗外,低声问:“他常这样喝酒吗?”
袁褚说:“是啊,喝酒还是小事,把自己的行程排得那么满,跟谁比赛一样。”
“跟时间吧,生意人,时间最重要。”林西月说。
袁褚笑说:“林律师这几年变化大,看着干练成熟多了。”
林西月嗯了一声:“那时我年纪多小,你总想着我还十九岁,当然会觉得变了。”
他随口问道:“那是长大好还是十九岁好?”
她答得快:“长大好,长大了自己挣钱,做什么都有底气。”
虽然不好否定任何一个成长阶段,但林西月真的很不喜欢那时候。
就她个体而言,青春不只是有年轻的身体,更多意味着脆弱和无助,迷茫和窘迫。
如果她自身条件更完善一点,就不至于非离开郑云州不可。
他们也不会闹到不好见面的地步。
袁褚把车开到公寓楼下:“是这儿吧?”
“嗯,就是这里,我先下去了,谢谢。”林西月说。
“再见。”
这套房子是新换的,租金将近两万,一室一厅一卫,进门就有一个小储物间,放着她随时去出差要用的行李箱,在香港来说,这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但卧室又特别小,她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想翻个身都费劲。
林西月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这一天处理太多事了,但真正让她心绪起伏的,恐怕还是和郑云州重逢。
他看上去阴郁多了,少年心性几乎找不见,性格也没那么强硬,说话时语调偏低沉,语速渐渐匀缓下来,不快不慢,有了经历的加持,比从前的压迫感更重。
她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卸妆、洗澡。
明天还要去一趟铭昌香港分部,在正式签约之前,合同里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补充。
“西月,你睡了吗?”
她包着头发出来时,门口传来黄家豪的声音。
林西月还披着浴袍,不想给他开门:“快了,怎么了?”
“我下班早,做点了豆沙圆子,想问你饿不饿,一起下来吃。”黄家豪说。
大晚上的还吃甜食?
林西月拒绝道:“不用了,我今天吃得很饱,谢谢。”
“好吧,那我下去了。”
“嗯,晚安。”
她吹干头发,又站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才回房间睡觉。
隔天一早到了律所,林西月把合同修改稿都装进了那只Jamie包里。
它容量很大又耐脏,也不失格调,背出去不会显得廉价,她一直拿来装文件。
林西月去找王凯,看他还在操心手上另一个案子,她说:“那你忙,我带Bruce先过去。”
Bruce是刚入职的小男生,港大毕业,外形出众,香港土著,家里开了一间船务公司,年纪轻轻便十分地擅长应酬,上个月老大交到她手上,让林西月好好带。
“姐姐,你吃了早餐没有?”Bruce开了律所的车出来,关心地问,“那边有家店味道不错,我去给你买个三明治吧?”
他嘴很甜,从来也不叫老师或林律,就一直喊姐姐。
林西月纠正过几次,Bruce还是坚持他的叫法,她也懒得管了。
随便叫什么都行,工作上不出错,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别让她头痛就好了。
林西月抬手看了看表:“不用,直接去铭昌,方总应该也快到了。”
“好的。”Bruce扶着方向盘,和她搭话,“姐姐,方总是不是在追你啊?”
林西月严肃地说:“没有,只是因为收购的事多走动了几次,不要听他们乱说。”
Bruce笑说:“那黄律肯定在追你咯,我看他总是往你办公室跑,开会也挨着你坐。”
“这就叫追啊?”林西月好笑地问,“在你们男孩子看来,追人这么简单的?”
Bruce愣了一下:“我就说了,姐姐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眼光肯定很高,根本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林西月摇头:“百战倒没有,长年被学习和工作裹挟的人,哪有这个时间啊?”
一直到铭昌楼下,林西月走到前台登记过后,带着他上去了。
高源仍把她安排在老地方。
只不过对面一直空着的办公室里,今天站满了总监和秘书。
林西月看了一眼高源:“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