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妻[民国](39)+番外
一天吃一撮.......沈素秋听得眼泪直流,两个大人还有一个孩子,每天就消用这点吃食。
她顾不得什么家规不家规的,拿了瓦罐将桌子上那些剩菜剩饭全都装了进去,又去厨房把锅里那些子长煎饼一片不漏地装好,用蜡纸密封,打算委托周铁生送哥哥回家时,偷偷带回家去。
“那味道当真不一样,”沈临春还在回味,“那个米我吃着,总觉得和咱自己地里种出来的秦地米不同,它颗粒扁细,雪白如盐,吃起来有一股回甘,冷饭还不会回生。”
“真有这么好的米?”沈素秋还在思虑着待会怎么跟周铁生开口,闲话间,又往瓦罐里强塞了两片梅菜扣肉。
“被你说得跟鲍参翅肚似的,我问你,再好吃,有咱娘烙的煎饼好吃?”
兄妹俩不约而同地笑了。
沈临春说,“你别嫌我没见识,我就是个种地的。但是好是坏我能分辨,我听屯里的人说,这叫松柏米,从前可是官家御用的皇粮贡米,可是袋稀罕物。”
“你说什么?”
沈素秋浑身一惊,手里的瓦罐险些没拿住,差点摔在了地上。
“你说那是什么米?”
“松柏米啊,怎么了?”
“松柏米……”
沈素秋感觉自己死到临头了。
松柏米,那可正是湘西的大米……
第22章 第二十二捧麦 狗日的真香。
景明和景和还是没能挺过火云如烧的暑月,在立秋前一晚的岑寂风声中永蛰。
一时府中上下人言籍籍,开始出现一种妖异怪诞的说法:四姨太温灵的魂魄从戚园的枯井里爬了出来,只因景明景和儿时曾在井底撒过一泡尿。向来注重体面洁净的温灵就算变鬼也不会放过那两个碎娃,于是走阴司赶在前头改了那两个小鬼的命簿,本应金秋才死的哥姐俩儿,提前终结在了那张雕花抹漆的拔步床上。年不过六七。
沈素秋听到这个传闻时正逗着一只灰背白领的鹁鸽。这只俏丽的鹁鸽是周铁生入夏前掏给她的六只鹁鸽里仅剩的一只。其他五只全都断腿求生逃出了笼子,只剩下这只“灰花”,似不忍拔足卸腿的疼痛,单一只脚支撑在横木上。不过这横木已有虫啃鼠咬的痕迹,许是维持不了太久,就要失衡。
周铁生跪在栏楯外的一方汀兰前,默默忍受着正午阳光的灼烤。这是这个女人水磨忍耐的心机,她想通过这样几乎除了让自己多出一点汗、其他没什么影响的“惩罚”,催逼自己坦白那七十斗粮的去处。
这个死女人,男人再一次嗟叹,有机会一定要让她飘手飘脚地下不了炕,像根沾了水的绸子似的溜进自己胸窝里说周相我错了。届时周铁生再考虑要不要原谅她。沈素秋收拾欢尽了就是会这样。
“六太太,外面日头越来越大了。”
年轻丫鬟看着屋外暴汗如雨的爷们,脸上神采一时分不清是怜悯还是悸动。
沈素秋放下逗鸟的竹签签儿,回屋里漱了口茶,又在床前理了会毛线、打了会毛衣,天近擦黑了方想起来某人还跪在外面。
真是个有耐性的犟驴!
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放下快要打完的毛衣,走到门前。周铁生还硬挺着,豁着口大白牙朝女人傻傻地笑着。
“憨皮!滚过来!”
沈素秋驱开了所有下人,把他叫到了堂前。一条戒尺握在手心,当初也是这一条戒尺,掴得周铁生的脸肿了大半个月。再次见到“老朋友”,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周铁生又一次想赌她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手。
结果沈素秋劈头“啪”一声抽在男人的嘴上,疼得他长嘶一声,半边脸充血成了大柿子。
“还不说?”沈素秋举着戒尺吓唬他,“再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原本还对眼前人抱些希望的周铁生顿时眼泪汪汪,在张少尉跟前的眼泪是假的,在这个女人面前的眼泪真得不能再真。
“我还以为你多有种,才这么一下就要哭?”沈素秋坐回到位置上,摔下茶盏,“不许哭!”
男人嘴硬道:“日头晒久了眼睛疼咧。”
“这才哪到哪儿?”沈素秋恨铁不成钢,“你也别跟我装糊涂了,我已经知道那七十斗粮是你拿的。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是你自个儿跟宪兵队的人交底,还是我去帮你说。”
“这不横竖都一个死!”男人引亢高吼,泪珠子还挂在眼眶底,将落不落,“你又不心疼我!又不会帮我说话。太太做久了,成了个黑心恶婆娘!”
沈素秋被他给气笑了,“好,你说我黑心,那我告诉你,我要真黑心,你现在就不是跪在我面前了,而是跪在他张启明的面前!好你个周铁生,啊?扮猪吃象、驴蒙虎皮是被你学到家了,看着你现在眼睛里的水珠珠,我都觉得你假!”
她“啪”一声将戒尺丢在地上,侧过身去,不出声了。
周铁生跟只大耗子似的腾起身来,将戒尺捡了起来。沈素秋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就被连拖带拽地卷到了屏风后。
两人双双滚到沈素秋平常睡最多的柚木床上。
“你不要命了.........?!”
女人大呼大叫。嘴被男人的手捂着严严实实。周铁生的手糙得像砂纸,盖在自己嘴上,刮蹭得她想哭。
男人把刚刚她用来掌自己嘴的戒尺伸到沈素秋嘴边,目光炯炯道:“你怕不怕?!”
沈素秋狠狠咬在他虎口,在周铁生疼得呜呜哇哇之后,咬牙切齿道:“你再碰我!我现在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