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妻[民国](58)+番外
两团毛茸茸的生物共享着彼此的体温与气息,就像曾经共享着彼此的器官和血液一样,有种超越神性的温情与隽永。
沈素秋陪她直到入夜,出来时,正好碰到雪樵在等自己。
据她所说,她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看着沈素秋在陪婉凝,没舍得进去。她说沈素秋越来越像个成熟的妻子,周铁生的妻子。沈素秋笑着回他,那你也越来越像个男人,甚至比男人还有魅力。
姐妹俩难得松快地像从前一样说笑着走回到了霞飞苑。心境不同,看景看物的体会也会不同。
再看窗外如出一辙的大雪,在邱婉凝那是“万径人踪灭”,在霞飞苑这儿就是“瑞雪兆丰年”。
“你说实话,那个张启明,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沈素秋拿起一块糖酥,往她脸上投去。
“看你那一脸脸红的样子。张少尉年少有为,风姿昂然,得是多少姑娘家的春闺梦里人。”
“哪有那么好?”钟雪樵嗔了她一眼,“真有那么好,干脆把你的周铁生让给我,你去找张启明。”
“我才不要!”
沈素秋的脸比对面更红了。
“他虽然蠢笨,也不会哄人,但我们认识太久了,就像鞋子似的,已经变成配套了。”
她想了想,又说:“张启明是皮鞋,油光锃亮,惹人喜爱,周铁生就是布鞋,沙土屎粪,什么都能踩。皮鞋固然好,但我是个农家女,从小穿布鞋。布鞋清爽、简便,下地干活,上山摘果都方便。”
“下地干活,上山摘果?”钟雪樵拿一根草穗挠她的鼻,“干什么活?摘什么果?在田间,还是在地头?在高粱地,还是玉米田?”
“哎呀雪樵你........”女人的脸像三月莓,红了又红,“你这嘴巴跟他一样,被我惯得……又骚又坏。”
夜里周铁生要了三回。
第四回 时他遭不住了,贪色贪得快要嫩撅了。沈素秋说,你不行了。周铁生一边擦着背上的汗,一边问:啥子不行?
周铁生是不是那里不行她不清楚,但耳朵不行是肯定的了。
于是沈素秋拉着他的耳朵又说了一遍:你不行。
这回周铁生听清楚了,伸手去掐她的腰。
“你胆儿肥咧,三回就说你男人不行……看我今儿不把你底儿凿穿,让你浑浑噩噩下不了床!”
两人嘻嘻哈哈地钻进被窝里,窗外风雪尤盛,一枝红梅探出墙角,芬芳馥雅自然来。
翌日沈素秋苏醒已近晌午,周铁生一大早就走了,他最近忙着协理钟雪樵负责邱宅的巡守工作,钟雪樵很是看重他,给了他一个安保队长的头衔。
沈素秋在被窝里多贪恋了一会儿,果然就像某人说的那样,她浑身酸胀得差点没下得了床。
周铁生那事上向来不知轻重,才去姑娘坡两天,就跟几百年没碰过女人似的,抓着自己头发就往枕头上撞。洗劫自己,就像在洗劫一座城。
回想着昨晚某人冲锋陷阵火力全开的模样,沈素秋会心一笑,从床上坐起身来,唤丫头打水洗脸。
经过一场大雪,霞飞苑外纯白一片,宛如玉境瑶台。几枝松柏如旧硬挺,亭亭而立,风姿不改。唯独一枝幼苗,似不堪风雪摧残,倒下头来,略有美中不足。
沈素秋一边梳着头,一边听伺候的丫头说:“刚刚管家爷来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子才走,像是有话要说。”
“他有啥话要说?”沈素秋放下梳子,看向刚刚一条腿迈进门来的婆子。
婆子眼神一黯,快步走到沈素秋身边,瓮声瓮气道:“禀六太太,刚管家爷来报说,大小姐走了。”
梳子忽然卡在一处死结。
“人是昨晚上走的,照顾她的婆子们说,昨天大小姐难得没发脾气。她们觉得稀奇,半夜摸进门去看,发现人已经凉了。
尸首就吊在梁下,脚底一地纸鹤。太太你说府里是不是真的有邪气?才不到一个月,夫人老爷小姐全都走了,以后邱家祠堂里怕是再难添新人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捧麦 好多肉哇!
邱婉凝的死讯使得府中诸人更多了一重麻痹,就好像死亡在此刻就像喷嚏感冒一样习以为常。无论是谁死了,大家都一副“哦好吧那就死吧反正人都会死”的淡漠表情。不是他们冷血,而是这个冬天太过漫长,漫长得像是前三个季节都像一直在下雪,雪里不断有人死亡。
凤霞和沈素秋亲手操办了她的丧仪,这只曾经在邱府里最讨人喜爱的百灵鸟儿,也在肃杀的风雪里抖光了羽毛。她像是代表邱府的某种信物,她的繁荣她的鼎盛就是邱府的繁荣邱府的鼎盛,而她的落寞她的离去仿佛也预示着这座百年老宅已逐渐靠近坍塌的边缘。
可怖的蛀虫已从山海关外由北向南奔涌而来,每一次张启明进府,脸色都会比上一次更难看。他时不时会去雪樵那儿坐坐,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沈素秋每次看他从钟雪樵屋里出来后,神色都会轻松不少,看得出张启明很是心悦她。
“小姐好生走吧,走得远远的,就永远不会冷了。”
凤霞给躺在枋里的邱婉凝套了五件麂皮大衣,将她裹成了粽。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和傅如芸相似的温软与慈爱,她们总认为子女吃穿胜过天下所有大事。她想替如芸好好送婉凝上路。
沈素秋陪在她身边,看仆欧们将灵堂布置得煞白一片,如同撒满了雪。唯一的彩色点缀只有沈素秋那身绿色的旗袍,这一抹绿在寡淡的缟里,像是霜花天里长出的麦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