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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赴死(9)

作者: 核融炉 阅读记录

陈广被打得措手不及,只得伏法认罪,而他的儿子陈殊却不知所踪。

陈殊这两年经常外出考察市场,上一次回县城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至今未归。或许在外面听到了风声,他也不敢回来了。

那几天,省里来的警察在街道上、山林中来来往往,收集证据。

村民们躲在家门后暗暗看着,不敢作声,但小镇上空已经久违地出现了蓝天。

直到陈广被拷上警车的那一刻,大家藏在心中的快意才终于摆在了脸上。

烟花厂的时代,就这样结束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

烟花厂在小镇上存在了十五年。十五年的时间,从建厂到覆灭,从一家良心企业到黑社会组织,那偌大的厂房和漫山遍野的作坊见证了陈广欲望膨胀、良心变黑的全过程,也见证了小镇许许多多人的悲欢。

新年的烟花升空的那一刻,人们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座昔日鼎盛如今寥落的工厂,扬眉吐气的同时,也不免感慨万千。

但,腐坏的东西总要留在过去,新世纪才会有新气象。

陈广的烟花厂开足了马力,最终也还是没能奔向二十一世纪。

……

可是陈殊去哪儿了呢?

早在突击检查行动之前,镇上的人就听说陈广在找陈殊。

因为陈殊以往出去考察一趟,不超两个月就会回来,而那次却离开了很久,也很久没有消息。

那时候信息闭塞,交通不发达,买车票也不实名,要在全国范围内找一个人,难如大海捞针。

陈广风风火火找了几个月,音讯全无,然后检查组来了,一时自顾不暇,也没功夫管陈殊去哪儿了。

大家都觉得,陈殊是提早听到了风声,害怕被抓,于是这个大孝子先跑了,留下他老子一头雾水地迎接检查组。

警方也难觅其踪,于是陈殊被列为了在逃通缉犯。

直到一年后人们才发现,原来陈殊并没有跑远,甚至都没离开这个小镇。

……

2000 年夏天,汛期的雨水自山林高处倾泻而下,日复一日地冲刷。

几块破碎的残肢就这样被冲到大路上,把过路人都吓坏了。

那是一起残忍的杀人分尸案。

由于分尸程度不高,尸块都是大块的,掩埋的位置也接近,警察顺着雨水冲刷的路径沿山搜寻,很快又找到了几块,基本能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母亲去接我放学,我们经过那条路时,正看见警察抬着担架从山上下来。

残肢在担架上拼好了,上面盖了一块白布,但边缘还是露出来一些,触目惊心。

母亲赶紧遮住我的眼睛,就像当年那具焦尸被抬出来时一样。

但其实经历过爆炸一事,我对这种场景的接受度已经变高了,看到这具尸体也并没有感到很惊骇。

只是在母亲遮住我眼睛的前一秒,我无意间注意到白布边缘露出的被害人的右手,少掉了半截小拇指。

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记得这一幕而已。

警方很快确认了尸体身份,这被杀害分尸的被害人正是陈殊。

尸体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在颈部,凶器是普通的家用尖刀。

分尸的凶器是劈柴用的斧子,也是家庭常用的。

现场没有找到凶器。

根据尸体腐败情况判断,他死于两年前。

1999 年陈广被抓前,他的儿子就已经死了。

时隔两年,陈殊的尸体才重见天日。这两年山间不知刮过多少风,下过多少雨。这场雨也下了好几天,把现场冲刷得干干净净,找不到有效证据。

当地山多树密人少,适合行凶的地方很多,也无法找到第一现场。

那年头技术水平跟不上,警方查案主要还是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入手,走访群众,排查重点人员。

这种查案方式在以前的农村非常高效,因为邻里关系密切,家长里短、新仇旧恨一查便知。

但假如遇到无差别杀人犯,这种方法就失效了,因为犯人根本不在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中。

邻省一个市那几年连续发生了多起恶性犯罪事件,几个被害人之间没有交集,社会关系都很简单。犯人随机下手,是典型的无差别杀人。即便在现场发现了犯人的指纹和 DNA,更是在该地区排查了超十万人的 DNA,还是没能侦破。

有证据尚且如此,本案都找不到证据,更是难上加难。

重心还是只能放在社会关系上,可本案另一个问题在于,陈殊的社会关系太多太乱了,几轮走访排查下来,憎恨陈殊的人不在少数,有动机的人一大把,但都没有切实证据。

去年省里刚来整顿过,又涉及到旧案的通缉犯,警方十分重视,查案也很审慎,审了很多人,最后都不了了之。

没有人知道,当年陈殊是怎么突然失踪的,最后见了什么人。

所以这案子,就一直搁置到现在。

陆律师,您手头这桩发生在 2000 年的杀人案,就是我刚才说的案子。

第5章

钟洄讲了很久,有不少是题外话。

我也没有打断她,始终保持着审慎的态度倾听。

我想听听她什么时候能切入正题,也就是我手头这桩 2000 年的案子。

直到讲到本案,我才终于确定,钟洄确实是这案子的亲历者。

因为有很多没有公开的案件细节她都知道。

尤其是她知道尸体分尸的程度不高,只分成了几大块,但也不完全是这样,仍然还会有一些小块。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尸体右手的半截小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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