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权臣(126)
陆平登时在矮榻前跪下磕了头,身子抖了起来:“皇上您饶了奴婢!奴婢、奴婢只是.......”
他使劲地吞了口口水,嗓子干得可怕,后头的话一点儿都不敢往下说。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利用永嘉公主扳倒裴清,皇上还不把他千刀万剐了?
事不要紧,人要紧,永嘉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若被皇上知道别人拿自家妹妹当筹码,死无葬身之地啊。
隆顺帝道:“好了,起
来吧。”
陆平一疑,没起身,抬了头结结巴巴道:“.......皇上?”
隆顺帝道:“你让永嘉将裴府里的东西拿出来,好在日后扳倒裴清,永嘉却没顺你的心思。朕想知道,她若不肯,你打算怎么办?”
陆平的身子再一次抖起来了。他没想到皇上能知晓到这般地步,若只是见着他去裴府,倒还好圆个谎。如今,皇上像是对整件事都了如指掌,那当初萧家的事......
陆平重重地磕了头,额上登时一片乌青,重得整个奉天殿都传了响。
他道:“皇上,奴婢知错了皇上!”
隆顺帝皱了眉:“明白回话,你打算怎么办?”
陆平怔了。皇上这是真的在问他打算怎么办?见着主子垂询的神色,本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得更快,伴随着疯狂滋生蔓延的喜悦。
陆平仍然颤着身子,却不结巴了,斟酌道:“若行述所言为真,那么裴清定是祸国殃民的无耻小人,此种人断断不可匹配公主。但如今公主被他蒙蔽着,奴婢想,该想个法子让公主见了裴清的真面目。”
隆顺帝再次啜了一口茶:“什么法子。”
“这......”陆平吞了口口水。万万不能将自己想编造祁太医之事的话告诉皇上,否则这就说不清楚了。
他道:“这件事情奴婢还没想好。”
隆顺帝冷笑了一声,没戳穿跪着的人的心思,道:“朕倒是知道一件事,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你该知道先帝爷御前的祁隐祁太医吧。”
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飞出来的陆平,闻言差点儿惊得昏了过去。万岁爷就是万岁爷,不光他说出的话能听见,能他心里想的什么都能猜得十足十的对。
陆平差点儿涌了泪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知道。”
隆顺帝徐徐道:“你可知道祁隐是怎么死的?”
陆平这会儿没反应过来,又结巴起来了:“祁、祁太医是、是在钱塘投江自、自尽的?”
“投江自尽?”隆顺帝轻笑了一声,“不,祁太医撞见了裴清的一桩事,是被裴清暗害而死的。”
陆平震惊了,张大了嘴半天没说话。当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不,皇上就是他的老天爷。他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真真是如做梦一般。
陆平忍不住想拍自己一巴掌,看看自个儿到底是不是还在梦里。
隆顺帝又道:“从前,朕念着裴清是个功臣,便将这等伤天害理的小事压下了。但是如今......有关这桩案子的所有证据,过几日都会送到你那里,知道了?”
陆平的身子抖得厉害,皇上这是亲自叫他去做这桩事,还帮他把路都铺好了?他再一次重重地叩了头谢恩。
隆顺帝在心中暗自冷笑。若要编造祁隐之死的事情不难,当年的事情全盘在他的掌控之中,裴清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了如指掌,在这之中穿插一桩人命案,很简单。
即便是自己杀了自己的荒唐案子。
可是天下又有谁知道,祁隐就是裴清?
若裴清现在往外说自己就是祁隐,那么天下人都只会当他疯了。
隆顺帝拿起矮几一旁摆着的一个紫檀竹节盒,递给了陆平。
当初行宫赏梅裴清见过永嘉之后,他便让裴清递上了那张皮子和这支簪子,自此之后,裴清身上所有有关祁隐的东西都消失了。就算永嘉想信他,也没有一点儿实据。
陆平双手恭谨地接了过,隆顺帝道:“若只是那些纸面上的证据,在永嘉那儿还不足为证。但你若把这个给她看,她定会信你。”
陆平将盒盖打开,里面的绸缎上躺着一支剔透无暇的羊脂白玉簪子。
隆顺帝道:“这是当年永嘉送给祁隐的,至于它是怎么落到你手上的,这就是你的事了。”
这话的意思,是让他编造出一个故事。譬如说当年祁太医发现了裴清的一桩秘密,预感自己将被杀人灭口,在临死前将这支簪子作为信物,以求身死后能保自己的声名......陆平会了意。
他道:“奴婢知道了,那这桩事奴婢何时.......”
“越快越好。对了,即刻召裴清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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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春分,这是一个春阳明媚、春风和煦的日子,坐在裴府花园的一座凉亭里,临着湖,水光潋滟,禽鸟欢啼。园子里的话都开了,自打她嫁入裴府之后,裴清就命人移了许多的花来。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春日里,永嘉愣愣地看着石桌上躺着的紫檀竹节盒,还有竹节盒边躺着的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地书着文字,还有三法司的印。
竹节盒里,那支熟悉的玉簪子静静地躺着,日光落在羊脂白玉上,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永嘉愣着,月若惊着,侍立在一旁的陆平躬身垂首不说话。
人是如此安静,只有花园之中自然生灵的声音。
永嘉藏在广袖之中的手很抖,抖得极厉害,抖到她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拿那支簪子,恐怕将它摔坏了。
她终究没有去动玉簪,就像眼前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而她稍接近些,就会被火燎得痛心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