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权臣(130)
永嘉起先就没这个打算,但是裴清当初特地和她说:“娘子若是愿意来书房瞧一瞧我,随时都来。”
十二月在杭州时,她倒是时常去书房里陪他。偶尔给他送一盏茶一碗羹,多的时候立在他身侧给他研磨,或许只是坐在他身边读书。
裴清偶尔也会将政事拿出来和她论一论,但永嘉从小到大遵的都是“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自己本身也对朝政没心思,就不大在这上头感兴趣。
裴清的公文和信件从来不藏着掖着,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废纸,他就算是送到她眼前她也不会看。
眼下,永嘉立在书房外,就如进祁隐的宅院那样一般默然着。
但她没有默然太久,便推了门进去了。裴清的书房精致典雅,用具都是上好的,看似质朴低调,但难以掩住上好材料透出来的贵气。书房的陈设井井有条,是阿泉每日都会打理的。
如今裴清不在府里,管家的本是将书房严加看守着,但见着是公主来,便也没拦着。
永嘉在书房内走了一圈,最后默默地叹了口气。
裴清他还真的是信得过别人,所有的东西,都亮亮堂堂地摆着。即便是存放书信的盒子,也都没有上锁。
如若是他仔细藏了起来,又或是在这些盒子上一应上了锁,永嘉的心里会好受些。她立在书案边,胸口再一次闷起来,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疑惑和一些愧疚。
眼中涌上水雾,她仰头看了看书房内不存在的天,不欲让泪珠落下。
一天内,她去了祁隐的宅院,又来了裴清的书房。一个是她从前喜欢的人,一个是如今她下定心意要白头偕老的人。她不禁笑了一声,伴着这声笑,脸上的泪再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下。
造化弄人。
她将所有的书信密函都收拾好了,
没有打开看,只一齐收在一只大箱子里。刘管家见她命人将这些东西抬了出去,张了张口,虽疑惑着,却也不敢说什么。
爷从前说过,无论公主想在裴府里做什么,由着公主就是了。
箱子最后收到了主屋内,望着箱子,永嘉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曾犹豫过,在这个关头,自己是仍旧住在裴府,还是回了她城郊的公主府去。
想来想去,即便旁人如何说,即便真的没有什么用,她还是想亲自问问他。等问完了,再做打算吧。
现在,就是等他抵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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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裴清抵京。
在杭州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即刻启程返京。
一路上河水波涛汹涌,天际阴云密布,似有大雨倾盆之召。风刮得烈,他凭栏远目,心绪一如此时的欲来风雨。
裴清发觉,自己错了。
他原以为隆顺帝让他接了这一桩差事留任杭州三年,意思是逐渐削了他的权,待杭州的买卖做完之后,他可功成身退。
而今看来,并非如此。
他自然知道隆顺帝心狠手辣,莫非如此不会扳倒先太子荣登大宝。晋王行将就木,是因为晋王自己造的孽,所以他未往自己身上考虑。但让他意料不及的是,隆顺帝会心狠至此。
心狠......裴清轻笑了一声,连能给自己垂死的爹喂一碗催命汤的人,又怎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是他想得太浅薄,是他以为这一场君臣际遇该以好的结局收场。
若他只是一个贪恋朝堂的权臣,事到如今只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他甘愿受罪一死。可他不是,他的心从来不在朝堂上,一直都在永嘉那里。
要出事了,永嘉......会信他么?
第75章 此情无计(1)“你想问什么,都问吧……
二月底,春雨下得绵绵。京城各处都似蒙上了一层雾,天光晦暗,街巷各处都积着一层薄水,马蹄嗒嗒踏过,溅起一片脏污了的水花。
下舟、策马,裴清未坐轿辇,自己上了马赶往乾清门觐见。
圣旨只让他返京,但未曾言说抵京之后做什么。裴清虽已然知道自己的命途,也知道当今圣上不是个堪尽心尽力的明君,但事到如今,他还是愿遵守做臣子的本分。
他小的时候,他的祖父便常常教导他六个字,忠君、爱国、为民。他入朝为官之后,始终不忘祖父的教诲,即使自己成了隆顺帝手上的剑,做了那些事之余,他都尽力推行新政、整肃吏治,让天下百姓过得好些。
如今,官场这段路,将是要走到头了。之后迎接他的是什么,只看隆顺帝的意思。
隆顺帝没见他,他被拦在了乾清门外。
宫中早已得了他将要抵京的消息,知道他回来,早早地有司礼监的人在这儿候着。
陆平立在门下,一旁的小宦官撑着伞,笑看着被雨淋得湿透的裴清,懒声道:“裴大人,万岁爷说了,今儿个不见您。有什么事儿,等刑部召您候审,您去就是了。”
裴清并没有多给陆平眼神,他移了视线,望了一眼乾清门的牌匾,渐渐地蹙了眉。
隆顺帝,这是想赶尽杀绝了?
忽地,陆平出了声移回了裴清的思绪,他的嗓音尖锐,直直刺入裴清心中:“裴大人,您可别耽搁了,永嘉公主还在府上等着您呐。”
裴清眼神一凛,冷冷地看着陆平。前司礼监掌印太监陆洪当年所干过的那些龌龊事,陆平多少都有一份参与。当年忠勤候府事发之时,陆平已将干爹二字唤得殷勤,就似一只尾巴摇得欢的哈巴狗儿。
他扳倒了陆洪报了仇,但心知不该将仇恨二字一直放在心中,待陆洪一死,旁的人他都无意在追究。以他如今的身份,将当年所有人都一网打尽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