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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权臣(2)

作者: 江木晓 阅读记录

萧承远么?可是那步子乱得很,他是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的人,步子很稳,断不会慌了脚步。他喝醉酒了不成?他可是和她约法三章过不能喝醉酒的。

“不是驸马,大概让人来传什么话吧。”

很快,屋外传来极重的叩门之声,说话之人的声音永嘉并不熟悉。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永嘉手上的几颗桂圆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在了锦毯上。

大喜的日子,萧家又是极有规矩的地方,怎么会这般传话?

月若迅速道:“奴婢去开门。”

在这阵只有敲门声的间隙里,永嘉的心里浮起一个不大可能的猜疑。当日宫中事变,曾经有人疑心过萧家有一份参与,但如今都没有查证。但不该会这样,她都和萧承远成婚了......

永嘉径直将盖在凤冠上的红绸扯下,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冷意。

小厮连滚带爬进了外屋,隔着一座万花献瑞屏风跪下,颤如筛糠:“殿下,出、出事了!礼部郎中裴清裴大人上折子弹劾、弹劾......”后面的话,他支支吾吾着不敢出声了。

永嘉的心跳登时就加快了,她趋步走到屏风后。

“弹劾什么?”

声音平静,清脆有如冠上南珠相碰之声,并不响,却独带皇家的威严和稳重。

小厮抖着声回话,话语就像淋尖踢斛时从顶上抖落下来的粮米,慌慌张张地落到了地上。

“弹、弹劾萧家联合先太子谋、谋逆。”

永嘉愣怔了一瞬,眸子陡然睁大了。

官员弹劾来弹劾去是常有的事,可弹劾谋逆却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事。当日宫中事变,就是因为先太子哥哥逼宫谋逆,父皇一气之下驾崩了。

但是萧家怎么可能谋逆?

永嘉的胸口堵住了,嗓音有些颤:“你没听错?弹劾的是萧家,罪名还是谋逆?”

“小的就是再糊涂也不敢谎报这事儿啊,殿下,老爷和两位爷半个时辰前被请进宫了!禁军压着前院,小的刚刚才逃了出来来禀告殿下的!”

永嘉忽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

请进宫了?

这可是她的大婚之夜!

“备车马,本宫要进宫面见圣上。”

急急走出几步,永嘉转了身,眉头紧蹙。

“弹劾的人,叫做裴清?”

-

皇宫,奉天殿。

裴清刚刚述罢萧家的罪行,垂首恭敬地侍立在阶下,等着隆顺帝说话。

然而隆顺帝许久没有动静,只是指尖轻叩着扶手,一下一下,仿佛黑白无常索命引路时击的鼓。寂静如同没有活人的奉天殿中,只响着这样极有规律的敲击声。

裴清微微侧身,望向跪着的萧家三人,目光平淡,并无寻常朝臣弹劾人时的激愤和鄙夷。

明明喜宴上喝了那么多酒,萧老将军和长子此时却都面如土色,唯有一身喜服的萧承远神情镇定,仍将腰杆挺得如松柏一样直。

裴清的视线在喜服上停留片刻,不久后收回了目光。

他不讨厌

萧承远,但他讨厌这身喜服。

萧家和永嘉公主大婚的一应章程都经了礼部他的手,这身金线绣着鸳鸯的大红喜服,他曾看过、抚过。新贡上的顶好的杭绸料子,红艳似血。

看得,实在扎眼。

不过,再怎么扎眼,也只剩下这一时半会儿了。

裴清再一次跪下:“萧家罪无可赦,还请皇上圣裁!”

指尖轻叩的声音停了,隆顺帝边说话边起身。

“既如此,移送刑部候审吧。朕乏了,你们也乏了。”

萧家长子重重磕了头:“臣等愿至刑部之中候审以证清白,可是皇上,今日是公主和远儿的大婚之日,还求皇上先放了远儿回府吧!”

隆顺帝瞥了裴清一眼:“若无罪,迟十日成婚也不迟。若有罪,这桩婚事便免了吧。”说罢,径直走了。

裴清静静地立在那儿,身形纹丝未动。

萧承远挺拔的身形,却在今夜里头一次晃了晃。

此景落入裴清眼中,唇边漾开淡淡的笑意。

“微臣恭送皇上。”

殿门大开,御前侍卫架起萧家三人往外走。刚刚还落得轻柔的雪,在须臾间变得很大,呼啸着的狂风将沉重的殿门都吹得摇摆起来。

风夹杂着冰冷粗糙的雪子吹了进来,扰得裴清眯了眯眼睛。

裴清跨了门槛,小厮赶忙迎上前来,手脚麻利地给自家主子披了黑狐大氅。大氅厚实,挡了刺骨的寒风。

裴清默在殿外立着,望着茫茫风雪里步子走得沉重的萧家三人的背影。

积雪上已绵延了繁杂凌乱的脚印,奉天殿外苍穹广阔,南面便是京城。子牌时分,穹宇之下,唯有跋涉在雪中的萧家三人和几个侍卫。萧承远的腰板还挺着。

雪覆了大地,身着红色喜服的新郎官行走在这黑夜白雪之中。

就像,素白宣纸上落下的一滴血。

可惜,可惜。

半晌前还是风风光光尚了公主的将军,半晌后便将是喜服换囚衣的阶下囚。

裴清轻笑了一声,让狐氅领子上的绒毛都抖了一抖:“去,让萧小将军停一停。”

远远地,萧承远停了步子。

小厮跑了回来,正要撑伞伴着主子下阶,裴清却将竹骨伞拿来横握在手中,径直身入风雪之中。

纷飞的雪子沾在黑狐绒上,并未化开。相比之下,大红喜服华丽却单薄,眼下已是被雪沾染得湿了大半。

再如何驰骋沙场之人,也禁不得这般冻。但萧承远是个真男儿,这般冻着,身上却也没有一点儿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