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权臣(82)
月若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公主。
她家殿下是端淑皇后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殿下六岁时皇后娘娘失血过多难产而死,母女连心,永嘉公主自小就见不得血看不得这种场面,凡是被大一点的事儿惊着了,每每总要惊得昏过去。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护着殿下的裴大人,可是现在连裴大人都不知保不保得住性命。
月若低下了头,眼泪还是如断线珠子一般地掉。
永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了口的,只听到自己木然说出了“带我去看他”这样一句话,心里好像顾不得伤心,顾不得惊惧,所有情绪都从她的身体之中抽离。
好像行尸走肉。
月若不敢拦她。
在裴清的禅房外,永嘉远远地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铁锈味甚至盖过了香火不绝的寺院中香蜡纸表焚烧的香气,眼前的所有景物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
出生时那样遥远的、不可追寻的记忆浮现上来,血的颜色,血的气味。
永嘉的嘴唇开始抖,月若怕她再昏过去,连忙上来搀着她,哀声道:“殿下,您看不得这种场面的......”
永嘉摇了摇头,紧咬着唇,不让它有分毫颤动的机会。她不怕,她不会昏的。
裴清躺在榻上,远远地看去竟如一张薄薄的秋叶,静静地躺在大地之上,没有声息,只余下秋日的寂寥。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苍白,连嘴唇都是白的,就好像覆在他伤口之上的白布那样。
几个太医在永嘉身边跪了地,稽首叩地不敢说任何话。
永嘉伸出手抚着裴清的眉眼,轻轻地唤了一声:“裴清。”
他没有答她。
“裴墨之?”
“裴大人。”
屋内静到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他的呼吸是那样的微弱,根本听不见。
“驸马。”
还是没答她。
第46章 险象(3)不信佛的人求诸神佛。
永嘉的一颗泪垂落下来,随之接二连三地都落了,在被褥上开出一片片的泪花。她接过月若递上来的帕子,尽力压制住了自己的哭腔,向着那几个太医冷声道:“裴大人如何了?”
太医们知道她学过医术,不敢有所隐瞒,悉数告知。
永嘉掀开覆在裴清身上的被褥,一刻前包在伤口上的白布再一次染红了血,边缘处还在极快地逸散开去。血没有止住,还在流,若是再一直流下去必会失血而亡。
失血而亡......她的母后也是失血而亡。
永嘉的手开始颤,眼前已是雾蒙蒙一片,身子却直立着有如一棵松柏。
她怒骂道:“止血都不会吗?你们没学过?太医院供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为首的太医跪着道:“殿下,微臣们已经尽力了,什么法子都用上了。裴大人伤的位置太险,伤口太深了,微臣们实在没有办法。”
“实在没有办法?你是说就任由他死?你就是这么治病救人的?”永嘉从来不说治不好就拿太医院陪葬这般的话,她心底里良善,知晓再如何也不该将罪归到医者身上,但眼下她已顾不得分毫,真的想说出那句“若是他死了,本宫就让你们一起去死”的话。
另有一太医哀声道:“殿下,您也是学过医的,您也知道,这只能听天由命了。裴大人他吉人自有夭相......”
永嘉的身子颤了颤,侧过头掩住了自己垂下来的泪。
是啊,她也是学过医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裴清伤得这么重这么深,就算这般伤着的是皇帝,他们做太医的也是真的束手无策。这样的伤能处理好已是万幸,至于止不止得住血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
可是,难道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血而死吗?
泪水止不住地滚落,眼前朦胧一片。
她学过医,她学过医的,她一定能找到法子救他......
永嘉的身子一颤,当时她向祁隐求学医术,虽主攻的是父皇的病,但实际上祁隐什么都教她。因着母后的缘故,永嘉最想学的的就是如何救失血之症。
宫里头的娘娘们生产时大出血的不少,永嘉很怕她们和母后一样失血而死。但这种情况太凶险了,甚少有人能救的回来。她想知道有没有可解的法子。
祁隐说,有。
祁隐说的,是一个民间的土方子。但这个方子一直没有用在宫里,因为当时他只是个新入太医院尚人微言轻的太医,且太医院本就不用民间土方的,若是用了出了问题无人敢担责。
但祁隐和她说,他在民间时遇到不少失血过多的产妇,每次都用这个方子,从阎王爷手里救下不少人。
永嘉听他记过那个方子,她能记得......
永嘉缓缓坐到了榻沿上,垂了目道:“本宫念一个方子,你们按着这个方子抓药煎药,半个时辰内务
必送来,否则本宫要你们死。”
祁隐认认真真写着那个方子的样子,永嘉还记得。他低头伏案,拿着一支紫毫竹笔在宣纸上誊写。他写罢之后交给她看,她边看边听他解着每一种药材的药效。
现在,永嘉似是复述着他的话,又似是异口同声着和他一起说话,她缓缓地、认真地说了下去。太医记罢方子,震惊地抬了头:“殿下,这是祁......这是个土方啊。”
永嘉道:“照做吧。”
她不知道祁隐说的话到底对不对,毕竟她没有真正的用过它。但是时至今日她别无他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清死,但凡有一点点可能,她都要救他。
祁隐离开她已经有两年了,她爱过他、恨过他,最后都隐在云烟里化作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