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要和我离婚(51)
当然,失败也无所谓。
能有什么更糟糕的结局吗?无非就是她对林暮川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不是一个可以单纯存在本身就能压制污染的怪物,仅仅只是个碰巧挨上了太多巧合的可怜普通人;那么结局无非也就是这里的污染阈值会冷不丁拔高到一个难以忍受的程度,看似珍贵的监察官只能充满遗憾的提前报废,她可怜的小丈夫也只能和她一起销毁。
好像也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晏秋漫不经心地想着。
和一个怪物结婚,在他的刻意伪装下过着状似正常平静的生活;还是赌输了自己的猜测,在这片下城区无人看顾的角落里被污染彻底吞没……都是正常人眼中烂透了的结局。
可这只怪物——这只有着可可爱爱小狗脑袋的怪物——现在就真的在单纯因为这十二小时的安静独处而喜悦着。
第一次的,晏秋剥离了那些掺杂着高道德感的怜悯,属于妻子的怜惜,包括监察官本能的观察与思考,单纯的注视着林暮川本身。
“暮川。”晏秋单手托腮,忽然转头看着身边的丈夫。
他和晏秋一起四处走走逛逛,最后选了个相对干净些的地方一起坐着,此时正随意打量着看着下城区简陋粗糙的建筑,单纯享受着这样安静独处的气氛本身。
林暮川闻声目光反射性转过来看着妻子,他的眼睛亮亮的,脸颊也是红红的,但迎上妻子这样专注的注视,已经不至于会和之前那样羞到不敢直视的程度了。
“什么?”他笑容很乖,完全看不出是所谓的怪物。
晏秋抬手摸摸他的头顶,轻声问:“虽然我刚刚那么对你说了,但是你自己怎么想的?下城区还很自由,如果我之后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管你的话,你靠着自己能活下去吗?”
林暮川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急着惶恐,惊诧,或是满怀不安怯懦的反问有什么问题,只是很单纯地愣了愣,然后停顿了下来。
机械被按停了一切运行指令一样,彻底且安静的停了下来。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在那仿佛错觉般短暂的一瞬后,林暮川蓦地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垂眸去牵住了妻子的手,很认真的反问道,“是下城区哪里有问题,让你觉得不安了吗?”
“不是,”晏秋轻描淡写地掠过了这个问题,“我只是在想这种可能……如果我出事了,你一个人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吗?”
她之前说的死亡,也仅仅是社会学意义上的。
但是说真的,一个怪物,一个大概率和污染源本身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未知
之物,祂真的会在乎人类的社会规则,会介意所谓的社会性死亡吗?
她怎么觉得,结束了人类夫妻的过家家游戏后,这只有着小狗脑袋的怪物就要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呢。
晏秋此时没想太多,她问出这个问题,仅仅是单纯的好奇对方的答案本身,但林暮川看着她,手指忽然就用上了力气,让妻子无法从他的掌心挣脱。
他可是看过不少电视剧和文学作品的,狗忽然警惕起来,有太多的作品提及过,主人公在无法离婚或是分手的前提下,会选择通过死亡来逃离另一方的高强度掌控,他老婆是不是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原因是什么?他花钱太多了?他做饭不合口味了?他身体线条不好看了?……还是被刚刚那个脸还算凑合的烦人上司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她最好不是已经在考虑离婚的问题。林暮川面无表情的想。
但他认真打量着妻子的表情,对方的脸上完全没有试探和心虚的意味,看起来十二分的从容坦然。
很好,看起来还不是出轨,只是好奇他是不是真的会死。
那没事了。
“……那怎么办啊。”林暮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看向更远处,多了些深沉又做作的忧愁:“我已经被老婆你养废了,上庭区融不进去,下城区也不可能再回来——”
他语调忽然重归平淡,道:“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说不定真的会死给你看。”
晏秋反而笑了起来。
她甚至是有点兴致勃勃地问道:“所以就是:没了我,你会死吗?”
“会死。”林暮川点点头,转过头看着晏秋时,那双明亮剔透的眼睛忽然变成了一种浓浊而深沉的纯黑,仿佛是瞳孔扩散到极致,彻底覆盖了整个虹膜。
“没了你,我会死。”
晏秋的手指反射性地泛起冷意,却被林暮川更紧地抓住了手掌。
他抓紧妻子的手,又换上了开玩笑一般的轻松口吻,一边凝视着她的眼睛,一边轻声补充:“要是老婆你真的不要我了,我可能连坟墓都买不起,只能刨开你的墓,然后在你旁边找个地方,再把自己埋进去。”
晏秋哭笑不得,又煞有其事地提醒:“那你要犯治安管理法的,说不定坑刚刚挖了开头,就会被联防署抓起来。”
“没事。”他轻飘飘地回应,平静道:“反正‘林暮川’那时候肯定已经死了,无所谓他们怎么抓我。”
他说的那样笃定,让晏秋忍不住笑出声。
唉……
妻子先是笑,随即这笑意散尽了,她的表情变得无奈,温和,一捧泛起涟漪的柔水重新静止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丈夫的脸上,对着他很清晰的叹了口气。
那只握着她、钳制她的手便跟着一起受惊似的颤了颤,松开了一点余地,允许她从自己掌心里挣脱出去。
好在,她没有逃离,没有因为他这种略显神经质的发言多说什么,那只本来已经离开他掌控的手重新伸了过来,缓慢摩挲着他的脸颊和鬓角。